雪鸟抬手接过几片迫不及待的花船。柔软的、轻柔的,好像十二岁那年深秋绽在他羽织肩头的那朵樱色的花苞。
此时的小花苞正扑腾着她隐形的小翅膀,跟着她新认识的小伙伴追逐着飘落的樱花。
雪鸟把视线转向坐在另一个秋千边上的少年,他直直地注视着他,深绿色的瞳孔倒映着他的身影,连手中的热茶里不知何时落了两片花瓣也没注意到。
雪鸟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略微的好奇和隐秘的欣喜。
虽然不知道这种欣喜从何而来,有可能是因为看见了一场如此盛大的樱花雨吧,但他大概知道自己在这个孩子的心里是个什么形象了。
试想着看,如果自己在这个年龄遇见了也像现在的他这样充满了谜团的怪人,应该也会——
不。
雪鸟在下一秒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13岁的自己可不会像惠一样被邀请了就会跟着别人走,也不会看什么樱花雨。一心变强杀鬼的他大概会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那个人,并且告诫石榴不能相信这种人贩子,然后扭头就走吧。
那时候的他可不是什么拥有好奇心的猫,而是一把尚在磨砺中的刀。
“有什么想问的吗?”雪鸟问。
猫这种生物,再怎么沉默变扭,好奇心可是很强的,尤其是对毛线团这种纠缠在一起的东西。
而他恰好不讨厌这种毛茸茸的小生物。
所以只要这只小黑猫问了,他就会如实地回答。
就算是‘为什么会有这种力量,为什么身为人类却对妖怪世界如此熟悉,为什么会活过百年’也不是不行。
在雪鸟看来,他的一切都是坦坦荡荡,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尤其是他的过去。他有着爱他的母亲,负责任且关心他的师傅师娘,可爱的女儿,吵吵闹闹的友人,并肩战斗的同僚......他们组成了现在这个雪鸟的一部分,是值得大大方方且骄傲地说出来的存在。
所以问吧。
在他被周身满地的思念给堆积的时刻。
...
雪鸟的话惊醒了少年,让他一下子回过神来。接着耳朵自动捕捉到的声音使他能接的上雪鸟的话语。
问什么?
为什么邀请我来看樱花雨?你到底是妖怪、半妖还是人类?刚刚那杯绿色的东西又是什么?
伏黑惠其实有很多问题,但比起一下子通过捷径没有实感地获取答案,他更偏向于在长久的相处中得到线索推测出真相。
而且那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是最重要的。
在昨天晚饭桌上听到姐姐在超市遇到的一系列事情后,心中原本模模糊糊的想法越发明了——雪鸟前辈是和姐姐津美纪一样的善人。
所以他本身的来历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只不过,在这之前他有点不开心。
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不开心。
伏黑惠从小就不容易,带的大人之前是不靠谱的屑老爸,之后是同样不靠谱的五条先生。能看得见咒灵的他勉强和津美纪一起互相扶持着长大,成熟稳重的心性完全不像一般同龄人那样不谙世事,之前在雪鸟前辈面前一系列的幼稚表现其实很少在他身上发生。
所以这些幼稚显得尤其明显。
之前的那点不开心就是如此,默不作声地,却又牢牢占据了他心中的一点地方。
明明是我在幻境里遇到的兔子先生,他的存在和两人的邂逅应该像只是我一人知道的秘密,被我藏在脑海深处。
与他‘结缘’的应该只有我一人才对。
就是这种小孩子般幼稚的占有欲。
然后兔子先生变成了雪鸟前辈,生活在人类世界的他注定要和更多的人‘结缘’。
秘密不再是他一个人特殊的秘密。
小黑猫不是不明白,小黑猫只是有点不开心。
如果再给他一两天时间,那么这种不开心大概会随风飘散,再也触动不了他了吧。
但这时候,雪鸟前辈邀请他看樱花雨。
只邀请他一个人。
漫天的樱花雨很漂亮,朦胧的丁达尔效应下花船划过那人的脸颊和发梢的样子也很美。
所以小黑猫又开心了起来。
当然别扭的小黑猫是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