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驶入峡湾兰蒂芙就站起身尽量靠近扶着船头张望,但讲道理现在的她除了山峦和早已看腻的海水之外应该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也许对于兰蒂芙而言目前只是看到这些就已经足以令她心潮澎湃了,毕竟掐指一算她嫁到佛恩伯格也蹉跎了近一年时光,这一年来她作为新妇经历了太多太多,恐怕此时此刻站在船头的她正在思潮万千吧。
艾沃尔又坐了片刻也起身背靠船首像陪着兰蒂芙一道站着,兰蒂芙看了她一眼,老气横秋地叹口气。
果然,艾沃尔心想,可能近乡情怯就是这个意思。
“你在担忧什么?”艾沃尔低声问。
兰蒂芙摇摇头答道:“很多,但仔细一想又都是些我操心也没用的事,都是我自寻烦恼。”
艾沃尔其实隐约能猜到兰蒂芙在忧心什么,也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对她明说。
反正迟早都要面对的。
随着长船乘风驶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接近港口码头,兰蒂芙的眉心也拧得越来越紧,脸上表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了。艾沃尔知道她自己不愿说的时候也不乐意听人瞎打听,所以她也只是始终保持沉默,静静听着海浪拍打船舷,风声刮过耳畔,就在这样暗藏不安的静默之中船只终于收帆减速靠向码头。张望已久的兰蒂芙肉眼可见的变得紧张起来,就像她初到佛恩伯格马上要见到斯蒂比约恩时那样,这现象说起来还真有几分微妙。
船停稳后兰蒂芙更是明显全身都绷紧起来了,下船的姿态都有些不自然,不过她还是努力挽起无懈可击的笑容走向在码头等候自己的亲族。
艾沃尔跟在她后头略略那么一看,她能认出来的兰蒂芙的亲戚,除了她的双亲之外,还有蓄了须的吉恩,吉恩的妻子瑟薇拉挺着个孕肚站在丈夫身边,艾沃尔能认出来的就这些人。至于瑟薇拉身边抱着婴孩的女仆,吉恩右边稍远处站的另一个华服女子,还有韦恩斯领主身后的年轻男人,艾沃尔全都没有印象。
这些兰蒂芙的亲人们伸着脖子张望半天,目光却大都只是在兰蒂芙身上短促停留然后继续向更远处张望,就在兰蒂芙跟母亲拥抱时韦恩斯忍不住开口问了:“西格德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早就已经离开挪威了。”艾沃尔替兰蒂芙开口回答道,“现在的他可能已经到里海了。”
“……里海??”韦恩斯目瞪口呆,“那是……”
“很遥远的东方,虽然那仍然不是西格德的目的地。”兰蒂芙耸耸肩,笑脸已经透露出僵硬,“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为什么……”
“算了,”比安卡碰了碰丈夫的胳膊打圆场,“站这么久腿不麻吗?回去再说吧。”
韦恩斯这才把话吞进肚子里,黑着个脸扭头就走,兰蒂芙的笑容僵硬地定在脸上,要不是比安卡还记着亲昵地挽起女儿的胳膊,恐怕这么个笑容也是挂不住的。
艾沃尔在后头保持距离跟着,老实说韦恩斯的反应在她预料之内,她甚至可以断言他们一大家子人齐齐整整侯在码头主要是为了给王子接驾,若是他们早早得知西格德不来那刚刚码头上恐怕会是另一番光景。
不过看韦恩斯那焦急模样,他可能真有要紧事跟西格德谈,但奇怪的是即便西格德来了最终能作决定的也不是他而是他父亲,如果只是传达的话那跟兰蒂芙说不是一样的?
算了,与我无关,艾沃尔心想,我得找个地方洗澡。
之后接风洗尘的宴会按道理来说艾沃尔本该也出席的,但是她对此类活动向来是能推掉就推掉,因此给个理由说是不打扰一家人重聚说提己话于是就不参与了。这件事艾沃尔老早和兰蒂芙说过,因此只是比安卡和吉恩对此略感惊讶之外,其他人几乎无甚反应,家宴就这么开始了。
说实在艾沃尔不在身边宴桌边上的兰蒂芙莫名感到肩头压力沉重,她努力把这种感觉赶出脑海,强打起精神应对眼前。果然,父亲刚落座开口仍然是那个令他从港口在意到现在的问题:“西格德什么时候去东方冒险的?他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比安卡用胳膊肘捅了下丈夫,用眼神暗示他好歹先问候下女儿的情况,但韦恩斯完全不领情只是瞪了她一眼接着继续死死盯着女儿用眼神催促她快点回答。
“大半年前吧。”兰蒂芙撇撇嘴回,“他还能对我说什么,他从来都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个东方冒险计划还是他在我来到佛恩伯格没几天后就定下的,你们觉得他还能对我说什么?”
比安卡几不可闻地叹口气,韦恩斯的脸色更加灰暗了,但他还是执着地继续问:“他走之前没有交代你什么事?或者跟斯蒂比约恩交代什么有关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