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蒂芙,我只提醒你一件事。”艾沃尔的表情依然平淡,“你怕不是忘了他的东方远征计划。”
“没忘啊,这怎么了?”
“他要是真的担忧挂心我的事,会早早定一个远行到海角天边长时间失联甚至很大可能不会再回来的计划?”
兰蒂芙一时语塞无法反驳,只能憋出个她自己都觉得不太靠谱的质疑:“也许是因为他也对你死心了呢?”
“他前几天晚上还怒气冲冲闯进我家让我听他的话给他机会帮我报仇呢,东征计划是什么时候定下的?半年前?差不多吧。你不会真的以为只要我从小对他百依百顺,崇拜尊敬,他就不会在我大仇得报之前,定下这极有可能一去不回的远行计划吧?”
兰蒂芙这回彻底挤不出话反对艾沃尔的说法了,本来她这样做的意愿也不强烈,回过神来,她其实只是对于自己不小心暴露的迟钝感到懊悔罢了。
“你的丈夫西格德,就是这种人,兰蒂芙,”艾沃尔说着话牙关都绷紧了,“这是我小时候就发现的真相,倘若不是现在这种机会,我也绝不会说出来。”
兰蒂芙再次陷入沉默,艾沃尔挺直胸膛道:“如果我活捉了韦兰,我会把他带回来任你发落,你肯定很乐意再见到他吧?”
“……那当然,”兰蒂芙咬着牙说,“看来我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你离开了。”
此时她身上的伤处仿佛为了呼应她的心情般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怎么可能忘记,怎么可能不恨呢?当时艾沃尔不在现场,她不会知道韦兰是怎样一边对她拳打脚踢一边百般辱骂的,她长这么大倒也不是从来没被男人辱骂过,但是从来没有在那种绝望至极的情况下被往死里侮辱虐打,每每想起哪怕只是转瞬而逝的片段,都会让兰蒂芙浑身颤抖,有种毒辣的邪火从五脏六腑延烧至心口喉头,令她如坐针毡。
艾沃尔的回应就是再次将她紧拥入怀,甚至比之前还要用力,兰蒂芙甚至感觉到浑身伤处都被勒疼了,赶紧拍了拍艾沃尔突起的肩胛艰难道:“又开始下雪了,我得赶回佛恩伯格,要是老爷子因为你离家出走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只能由我收烂摊子。对了,我要怎样才能联系到你?还是说你铁了心要失联?”
艾沃尔松开胳膊低头略思忖片刻,才说:“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她就扯起缰绳掉头往回走了一段,来到山脚下便将兰蒂芙抱下马牵着她走了条相对最平缓的道路攀上雪山,来到了艾沃尔当时的抛尸地点处,西临浩瀚大海视野非常广阔。
“如果我在这儿我很快就能发现你。”艾沃尔搂住兰蒂芙的肩膀说,“你来,我一定回去。”
“看来我还不能因为想你而随便来。”兰蒂芙挑唇笑道,“毕竟那是个重要的信号。”
“正是。”回话时艾沃尔眼里竟流露出一丝欣慰,“所以你想好怎么跟父亲解释了吗?”
“实话实说咯。”兰蒂芙漫不经心道,“比如说你要带我去个什么秘密基地瞧瞧啦,看看风景之类的,他不可能真的问我在哪里吧。”
要不是兰蒂芙满身是伤,要她攀爬石梯攀爬冰墙实在太遭罪了,艾沃尔还真想把她带去那个秘密洞窟。
雪越下越大,天气突变没收了两人继续共处的时间,毕竟那个山洞太浅了而且洞口毫无遮拦,艾沃尔不得不送兰蒂芙下山将马匹让给她做坐骑,兰蒂芙骑在马上回眸望去,艾沃尔的身影在风雪中渐渐隐去,直到兰蒂芙的脖颈再也承受不了这种回望兰蒂芙才收回视线,望向前方。
她在路上随口瞎编的话效果竟然意外的好,斯蒂比约恩听说过后果然就只是哦了一声,他显然不在乎兰蒂芙的行为,更想知道艾沃尔什么时候回来,当他亦无法从兰蒂芙那里得知答案后,脸上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
那时兰蒂芙就意识到了,艾沃尔确实比她更懂自己的义父。
果然,之后的几天里兰蒂芙渐渐的就看不到斯蒂比约恩悠闲自得的身影了,他时常挑灯伏案,行步匆匆,身边总是跟着叽叽喳喳的一群人,这些情况兰蒂芙以前从未见过。过了三天斯蒂比约恩就忍不住向兰蒂芙开口让她尽可能帮点忙,那时兰蒂芙才知道,斯万格佛被艾沃尔接手后不仅大大扩充了狼卫们的训练日程,还从戈德温下手大力扩展了他受下的间谍网络,密探竟然已远涉海外,而且军需和内务也被整顿一新,纲纪条例亦多有改动,除了修筑防御之外是已经完成的计划,还有垦地开荒,强制征贡,商会协定等等,看得出来艾沃尔是真的使出浑身解数在利用职能之便为发起一场大战做准备。但问题是这要准备的项目和内容实在是太多太复杂了,其中有相当部分甚至远超出一个战团首领该承担的范围,她本人能处理得过来已经是匪夷所思,换成突然接受的斯蒂比约恩和只会打下手的维佳等人,应付不来实在是不足为奇。甚至连格尼希尔德失踪,戴格强烈坚持要外出寻找妻子这些事国王都没闲工夫过问,都随他去了。
就算加上兰蒂芙,她毕竟也是刚开始接触,仅仅只是为了保持日常运转就焦头烂额了。
所以,这就是艾沃尔的自信来源,难怪她说她自有计较。
没几天斯蒂比约恩就实在绷不住派人去找艾沃尔,但却一无所获。兰蒂芙思考过后认为离唤回艾沃尔的时机还有些时候,因此按捺住了主动请缨的冲动。
然而就在第二天,变故突然发生。大清早一支长船在佛恩伯格港口靠岸,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朗格纳松伯爵格尔达。要不是她突然造访,兰蒂芙都快把她给忘了。碰面时格尔达神色紧张又疲惫,脸色很差,她还带了个板凳那么大的深棕色木匣,但坚持一定要屏退闲杂人等才能打开。
于是在终于寒暄招呼过,将无关人士统统赶走后,斯蒂比约恩亲手掀开了那个木匣的盒盖,一股冰冷的腐烂臭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