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提到了大脑晒伤,这一发现李琢光已从寿向口中得知。
“……后来,社区里的阿姨叔叔就开始不对劲了。
“她们分成三类,第一类人只想喝瓶装水,第二类人只想喝自来水,第三类人什么都不想喝。
“最后,后两类人的晒伤都越来越严重,但瓶装水已经被第一类人抢光了,要等下次物资输送进来,还要一个月。”
“那你算哪一类?”
“我?我当然是第一类啦。之前说穿着晴山制服的人会抓人出去晒太阳,抓的都是后两类人。
“……我没骗你!我真的没骗你!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东坛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远离了一些。
“真的是真的!我用我的生命发誓,抓走的全是后两类人,没有一个喝瓶装水的被抓走。
“所以……所以就传出一个说法,只有喝瓶装水才能活下去……”
“这么离谱的说法你们也信?”
“那,那,那我们都以为你们有什么特殊手段,能检测到我们喝了什么水,还有人专门分析怎么喝自来水能和喝矿泉水一样。”
“……”
李琢光回神,调低耳麦音量,询问道:“听说最近有身穿晴山制服的人去居民区抓人出去晒太阳?”
寿向脸色一白,呆愣片刻后颓废地垂下肩膀:“不瞒您说,我正为这事发愁。
“那些人都不是二十部的员工,甚至身体内都没有晴山芯片!不知道都是哪儿来的。”
她眸中燃起微弱的火光,讨好地笑着搓手:“李队长,请问能不能拜托你们……”
顿了顿,似是看李琢光并没有生气的迹象,才继续说:“我肯定付钱!您要多少报酬都可以,我肯定能筹齐付给您!”
李琢光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将她上半身板正,让她能与自己平视:“报酬到时候再说吧,你手里掌握多少情报?”
寿向食指与大拇指凑在一起,捏出一条极小的缝隙:“只有她们的人数和出没过的地点?”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是觉得自己这委托实在太强人所难。
她不禁低下头,目光落到漂浮在半空中的实验报告上。
刚才李琢光看报告时,尽管李队长一直努力掩饰嫌弃和失望,但还是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并不是一个天赋出众的孩子,异能等级鉴定出来是七级时都觉得自己是彩票中奖。
工作以后,因为不善言辞,不会舔上司被边缘化。
晒伤病发后,大家有后台的、有财力的、有权势的都成功逃窜,只剩她这个大学刚毕业的三无人士,留下来处理一地的烂摊子。
这么些年来,她谨小慎微,见过太多直接的、掩饰过的恶意,所以才能第一时间发现李琢光的真实心理。
算了吧,还是不要接了。
本来李队长来这里清剿死物异种就已经在卖命了,她有什么资格再对李队长要求更多?
这么想着,可她却说不出口。
真是个懦弱的家伙。
寿向在心里暗骂自己。
就是希望对方接下委托,实在不济,也由对方拒绝,这样一来不管如何,自己把能做的都做了,道德上不会谴责自己。
……可是就会谴责李琢光啊。
对方凭什么因此背负不好的名声?
而且在二十部工作的时候,自己有听到过李琢光的名号,对她,唯有敬佩二字。
她怎么可以因为一己私欲毁掉对方三十多年的努力?
寿向鼻子有点酸,她觉得自己快掉眼泪了,心中天平在赌一把和放弃吧之间来回摇摆,最终向右侧倾斜。
——晒伤病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还是不要给李队长更多的压力了。
“算了吧,这太难为你了,你就当我没说。”
“可以啊,把资料给我。”
寿向鼓起勇气,连珠炮似的说完一整句后才迟迟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她抬头,正对上李琢光明亮璀璨的双眸,听到对方耐心地重复一遍:“我说,可以啊,把资料给我,如果来得及,我今天就能去把人抓回来。”
寿向呆住了,脑海里霎时间一片空白,这双坚定的眸子深深刻印入她此刻的记忆,其余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还是秘书晃了晃她的身体,她才如梦初醒,慌忙地翻找起文件,给李琢光投送。
十行俱下,李琢光很快就看完了文件并且给出结论:“今天下午去蹲点,没问题。”
“那死物异种呢?”寿向见李琢光竟然把这个任务提得这么前,多少有点惴惴不安,“会不会影响您自己的任务?”
“不会。”李琢光安抚性地拍了拍寿向的肩膀,“有些事情,可能抓住一个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很多。
“你要相信我的职业嗅觉呀。”她咧开嘴,眼中色彩愈浓。
看到李琢光的笑容,寿向的心情莫名平静下来,她点点头,正色道:“有需要您联系我,就算我死了,我的秘书和这些研究员也一定会回您的电话的!”
李琢光食指轻点寿向的额头:“别说不吉利的话。”
最终,寿向留李琢光一行人吃了午饭,李琢光还贴心地给芮礼和东坛打包了两份。
离开市政厅时,恰好是日光最猛烈的时候。
李琢光用寿向给的冰凉贴贴在方向盘上,虽然晒久了还是热,但至少不会握不住。
她们去医院接上了芮礼和东坛,问出东坛家的地址,假意先送他回家。
路上,东坛为了缓解被芮礼注视着的压力,一直在找李琢光聊天。
李琢光特别热情地应和他,只希望多从他口中套出一点信息。
十分钟后,她们到达了东坛居住的社区。
高耸入云的封闭式钢铁巨人被葱绿的植物围满外墙,李琢光挑了个阴影处停车。
东坛道了谢便想下车,却发现车门的锁没有打开。
“别着急啊。”芮礼支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让你下车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