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慧因说的十分轻松随意,甚至随意到小内侍没反应过来话中意,还在愣着,便觉两侧景物不断倒退——原来是他被人拖着往外走。
刚才那句话在耳朵边又滚过两回,他终于明白过来,瞬间大骇,拼命挣动。
拖他的人不察,差点真的被他挣出去,忙下死手按住了,口中道:“知道你不甘心,可这怨不得别人啊兄弟,谁让你在陛下面前信口说,陛下倒真信了,要成全你这一片恩义——下辈子可千万投个好人家,别往宫里来了。”
内侍听不见,他只知道自己要死了,两排牙齿对撞,听得人牙酸,像条出案的鱼使劲浑身解数地挣扎。片刻,有人拍他的肩和脸,暗地掐他的软肉,不断低声切切道:“快回话,陛下问你呢!”
他回神,这时才发觉他不知为何又被拖回了御座前。
萧慧因声音已经有些不悦了:“你到底会不会?”
赶忙有人在他耳边说:“陛下问你会不会训狗数算筹?”
不管他说什么,内侍都叠声道会,要送命的时候,突然有一页浮舟过来,死也得搂紧了。
等所有人都跪地送了銮驾,老人往旁边一看,那小太监正瘫在那抖得不成人样,他叹气:“这回知道了,高枝哪是这么好站的?贵人面前多嘴多舌,还不够你小命称上几斤的!”
“陛...陛下...如何...”想问到底是怎么捡回这条命来的,口齿却不听话,格格地响,说不清楚话,但也让人听明白意思了。
“再遇上徐爷往园里来,远远地磕个头。徐爷抖落出你那个本事来,让陛下起了看的心思——还不快些去训狗,哪知道陛下哪一回又来了呢!”
从此小内侍阿胡牢牢记住了这句话。
他伏首道:“自那一日起,奴时时刻刻记得,没有徐常侍,便没有阿胡,奴没有别的长处,只是在这宫中,虽然一直做的是微贱活计,识得的人也多。奴愿此生追随常侍,生死不移。”
徐雁行不置可否,只道起来,转顾小詹
小詹恨恨骂了两句,发愁道:“亏得阿胡,必是刘安那起子生的主意,可人是打听出来了,他到底同陛下说了什么,谁又知道!”
徐雁行不管小詹的疑惑,只问道:“阿胡不过是抹廊子的粗使宫人,只是着意探查你我动静,就知道现在我要问的是什么,那旁人呢?”
小詹猛地从喜悦中惊醒过来,细思之下,脸刷得白了,嗫嚅道:“阿兄,可我并未,并未...”
“我知道你一向谨慎,这样的事岂有故意大声嚷嚷的,只是禁中事,若要探听,不四处寻人,又如何能得知消息。”
阿胡静听着,这会道:“徐爷不必担忧,奴也是偶然窥见詹爷在悄问太极宫外边的祺顺,又恰恰在那几日,奴就在太极殿后听令,不是人人都有这般巧合。”
“我也只是比你虚长几岁,小詹更是跟你同年,你唤我阿兄便是。”徐雁行这句话十分平淡,却让阿奴猛地抬起头来,他嘴唇翕动,半晌才略带哽咽憋出一句。
“谢...谢阿兄。”
小詹并没心思要和他细叙生辰,他在心中迅速过着知道此事人的名单,越想越心惊,当日焦虑之下,只想着快些问出来线索,不想惊动太多人。
他脸越发白:“阿兄,我这边嘱咐可靠的人,都先压住,不要再——”
“问,不用藏着掖着的问,大大方方,除了长信宫的人避着些,其他宫里头的,该问就问。”徐雁行好似在冷笑,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不问,怎么能知道咱们的动静?”
她闭上眼:“陛下还不晓得,他的心思多得是人揣摩得透,我再往御前走过几回,他再顾念这龙虎营,不去发落我,底下的苍蝇,也都知道上的是哪盘菜了。”
“那该如何?”
“那就往御前多走几回。”
果然,萧慧因的耐性从来都不足,一旦他对徐雁行生了芥蒂,便连宠信的样儿都难装。到得第三回上,徐雁行顶着系统疯狂的警报,在殿前坚持要面圣。
“徐哥哥又何须这样固执,陛下见不见的,又岂是我们这些侍奉的人敢多话的,何况陛下正困乏——且得有我师父进上的蛐蛐才能睡得着,这会好不容易歇晌,谁敢为了个卑贱人去惊扰陛下,谁敢?谁也不敢呐!”
刘和这会分外的舒爽,只觉得六窍七孔都开了,轻飘飘地,从未有过的得意。
他师父刘田同徐雁行不对付太久了,姓徐的高升,他就憋屈。
这会叫一声徐哥哥,徐雁行就降了一辈。
他心里头冷哼:降一辈?陛下可没什么好耐性,眼见着龙虎营也没弄出什么气象,等死心了,到那时候,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