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行动基地,潘稹正坐在办公桌前撰写每月报告,报告每一个段落前三个字,都是“贺舟陵”。
他的工作,或者说整个天机行动的工作,就是配合贺舟陵、研究贺舟陵、监控贺舟陵。
报告的第一行,只需要他简洁地填写一个数字:贺舟陵本月被祂取代的次数为:__。
根据贺舟陵自己撰写的报告,潘稹在这一栏写下数字1.
落笔完成时,潘稹打了个寒战,这是在思维里触及祂所带来的生理反应。
天机行动基地是十年前正式落成投入运转,直到被任命为负责人,他才发现自己战友的真正身份。然而又一个十年过去,即便是他,也只见过——不,是间接感受到祂的降临,一次。
那是一次执行击杀S级诡异生物蛛女的任务,他们远赴邻国热带茂密的雨林里,这只诡异生物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悄悄发育数年,吞吃了附近所有的诡异生物和人类,成长速度快得让邻国无从下手,只能求助华国。
执行这个任务,让潘稹第一次看见从来游刃有余的贺舟陵,也会有难以解决的事情。
蛛女的诡域是蛛网,诡奴是无数食物残肢所化,它们顶着人头或者其他什么动物的头颅,下方长着畸形又绵软的足,支撑或倒吊着,在蛛网所到之处肆意掠食,并且继承了来自诡域领主的能力,畸梦。
只要触碰到蛛女或者诡奴突出的蛛丝,就会进入名副其实的畸形梦境。
潘稹不知道贺舟陵梦见了什么,只知道贺舟陵一闭上眼,混沌值就节节下降,从原本的70跌到了40,紧接着,祂出现了。
围在他们身边的蛛女诡奴忽然颤抖着趴伏在地上,整个雨林里一丝声音也听不见,就连风也消失、水也停滞。
倒在五米开外的贺舟陵重新睁开眼。
潘稹不敢对视地挪开视线,低头时发现自己的指尖、身躯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嗤。”潘稹听见祂笑了一声,是贺舟陵的嗓音,却又像个陌生人。
再无别的只言片语。
祂只是转身,轻轻抬起手,藏在隐秘老巢里的蛛女便凭空出现了,随着他轻轻屈指、攥拳的动作——
噗嗤一下,被捏得粉碎,从她肚子里爆出来的小蜘蛛,也在半空中逐个爆破,只残留下紫色的汁液。
过了许久许久。
直到地上的贺舟陵扶着额头坐起,潘稹才在把自己憋死之前,终于夸张而卖力地深吸一口气。
“蛛女20万的诡气值,祂——”
贺舟陵眼神陡然锐利:“不要提。任何有关祂的思维都要禁止。”
潘稹闭嘴,震惊哑然。
……
“你。”再次听见这个声音,戚余心跳如擂鼓,海水仿佛从耳廓蔓延进了大脑,让他一瞬间昏昏沉沉。
神信再次安静如鸡,丁点也不敢造次。
戚余勉强打起精神,忍住身体的颤栗和逃跑的冲动,低下头来。
这种恐惧和从前被戚家虐待的恐惧完全不同。在戚家,他所面对、内心产生的皆是具体的恐惧,来自疼痛,来自仇恨,来自被家人背叛的痛楚。而在祂面前的恐惧是最高级别、无法形容、无可比拟的恐惧。
祂似乎和贺舟陵共享记忆,因为戚余听见祂愉悦评价:“你很大胆。”
戚余仍然没有吭声。
他无法松开齿关,只要一松开,就能听见自己上下牙因恐惧而轻微碰撞的声音。
祂视线满意地扫了戚余一圈,落在他被咬破的指尖。祂留意到,戚余手指动了动。
上次祂出现,却没有直接杀死自己,必然是因为自己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戚余从来是个大胆的商人,追求高风险高收益。即便是此刻,大脑因为恐惧而宕机时,残留的最后一点理智还在告诉他:赌赢了。
“你这里确实有我想要的东西。”祂缓缓倾身,水流自动将祂送到戚余面前,船只残骸则被拨开。
戚余感到一双冰冷的手将他的手执起,伤口被裹住。
血液从破口处缓缓流逝,一股诡异的颤栗走遍全身,眼前出现各种光怪迷幻的画面。脑海里有个狂热的声音在呐喊:我在向祂献上鲜血——
戚余不敢抬眸,祂却放肆地用目光打量戚余。
暗红的眼珠从戚余水里漂浮的银发,滑到平顺低垂的眉眼,落到轻轻颤动的睫羽,以及颊边因为缺氧而浮现的晕红。
没人知道祂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