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的彩灯还在闪烁出可笑的颜色,气氛却瞬间安静下来。
【羡慕】
常陆院光将这个词在心中嚼碎。
他当然理解这个词语的含义。
在经常举办的无聊宴会上,总是会有虚伪的大人凑上来,用献媚的语气对母亲说[真是羡慕您有这么一对可爱的儿子]。
在樱兰的教室、走廊又或是花园,常常会有人偷偷瞧着他和馨,用自以为他们听不见的声音说[好羡慕他们两个能出生在常陆院家]。
羡慕,是社交场合将自己自然放在地位,与母亲拉近关系的方式。
羡慕,是嫉妒他们家世却又不敢直接表露出敌意时,可笑的美化说法。
但是,沙耶加羡慕的是他们身上的唯一性。
唯一性。
双胞胎。
它们应该互相排斥,而不是能被放在一起使用的搭配。
毕竟对于大家来说,常陆院光不是唯一的常陆院光,常陆院馨也不是唯一的常陆院馨,他们是[常陆院双子],他们是一个无法被区分开来的整体。
但沙耶加看见了。
即便无法区分,即便自己没有信心区分,她还是看见了作为个体存在的他们。
她看见了作为常陆院光的他,也看见了作为常陆院馨的馨。
因为羡慕。
而导致羡慕产生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
常陆院光抬眸看向沙耶加。
他所熟悉的、他所憎恶的,沙耶加眼眸里如同星星般闪耀的光消失了。
……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视她为[唯一]的人。
无论何种攻击都能完美防御的敌人主动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只要对准这一弱点轻轻一击,常陆院光的整蛊行动就能迎来胜利。
想看到她因他们的举动生气,想看到她后悔自己擅自接近,想看到她流下悲伤痛苦的泪水……从第一次见到赤司沙耶加起,他所追求的不就是这些吗?
常陆院光离胜利如此接近。
但心脏却泛起了与胜利毫无关联的刺痛。
“……为什么?”
“为什么?是指刚才我说的那番很奇怪的话吗?”
沙耶加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被水雾覆盖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眼泪。
“赤司沙耶加,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如此孤独?
你为什么……会跟我们一样孤独呢?
还有……
常陆院光怔怔地看着自己盖在沙耶加眼睛的手掌。
明明想要看到你哭泣,为什么我会遮住你的眼泪呢?
不解。
怀疑。
无数的疑问“噌”的一下冒出,常陆院光努力地想要同时处理,但混沌的大脑没有给出任何可用的答案。
现在,唯有摆在常陆院光面前的事实,是他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他放弃了近在咫尺的胜利。
他又一次,输给了她。
*
常陆院馨无论是跟常陆院光还是沙耶加,都保持着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的距离。
但是在常陆院光有些悲伤地说出“为什么”后,常陆院馨清楚地感知到一层无形的薄膜,将他和他们两个隔开。
打破这层膜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随便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常陆院馨就又可以和他们毫无阻隔地处在同一空间。
但出于某种莫名的心情,常陆院馨选择了保持沉默,以一个被完全忽视的旁观者身份注视着光和沙耶加。
刚刚沙耶加说,这个世界上对他和光来说,只有彼此才是最特别的存在。
在她几分钟前开口说出这番话时,情况确实是如此。
但现在,答案已经发生了改变。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呢?
是在光陷入沙耶加孤独深海之中,露出与她如出一辙的寂寞表情时?
还是在光快速抬起手掌,却在快要触碰到沙耶加的那一刻无意识放缓了速度?
无法移开视线,见证着改变发生的常陆院馨无法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
但无疑,对光来说,沙耶加已经冲破了那块将笼罩在其他人身上的布,成为了光的世界中第二个特别的存在。
那沙耶加对他呢?
常陆院馨问自己。
在沙耶加向他们提出Master与从者的契约时,他好像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应该划分为三类。
光和馨、无需在意的其他人,还有难缠的Master。
常陆院馨看见沙耶加的脸颊上多了一道泪痕,他意识到形容词还需要增加。
是一个难缠的、与他们一样孤独的Master。
*
手掌上湿润的触感令常陆院光恢复了清醒。
他到底……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他的手迅速撤离了沙耶加的眼睛,不过在瞧见沙耶加微红的眼眶时,他还是十分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不行!绝对不能再这样输下去!
于是常陆院光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按理来说,揉着眼睛的沙耶加应该没办法瞧见常陆院光这副凶恶的模样,但偏偏就是常陆院瞪过去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突然大颗大颗地滚落。
常陆院光有些无措。
这究竟算我赢了还是算她碰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