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同行,不如骑马上北地。”黎风烨走向马车,边拍边捋两匹骏马光亮的毛皮,“这马好,若是快马加鞭,恐怕半日即可抵达津州!”
他语气可惜,闻言,另外三人表情不一,唯独谢明青神色自若,提衣踏上马车,道:“策马出城,有失王府身份。”
见黎风烨围绕马车踱步一圈,青衣男子掬着笑也说:“黎大侠,还请上车吧,莫要耽搁了时辰。”
“照我说,该是马车行路太慢,这才耽搁时辰。”黎风烨不情不愿,依然一脚蹬上了车。
他主动屈腿坐在车辕,正要伸手牵绳,却发觉谢明青就在自己身旁,并未往里去。
换了打扮的玉霓随之走来,马车华丽,但辕上如何也经不住三人并坐。
黎风烨立马看向谢明青,揶揄道:“谢公子,您得用请的才愿意进去?”
谢明青偏头斜睨,一言不发。见玉霓一步步接近,谢明青纹丝不动,黎风烨实在受不住眼前怪象,不得不跳下车辕,转身掀帘,从后方进了车舆。
马车内里不小,黎风烨打横放下背后阔刀,甫一坐上绣花软垫,车头两道影子便映在了纱幔间。
有风微动,谢明青开口:“黎大侠若想策马而行,且等到了朔雪再说。京城到津州这一段路,你我只能马车离城入城。”
“听你的。”黎风烨无奈。他靠近车头,一手撩开帘幔,只瞧谢明青在左持缰驭马,气定神闲,玉霓在右挺背抱臂,目视四方,俨然一副好护卫模样。
黎风烨忍不住又问:“怎么是你们赶车?这不大妥当吧?”
问罢,反而是那青衣男子回答他:“黎大侠,您现今的身份是郡主郎君。公子扮护卫,玉姑娘演丫鬟,自然是您坐着歇着。”
说话间,谢明青手腕一扬,转头戴上一顶斗笠,麻衣竹笠,遮去身段面容,他不张嘴,一时倒与小厮相差无几。
等着谢明青出声,黎风烨抬手,将车帘掀得更高,哪料谢明青回头一瞥,两根修长的手指抵在外轻飘飘一拉,帘幔登时落下。
仅仅一须臾,黎风烨停在幔上的指尖如遭火焚,刹那交接的视线仿佛扎进他心底。
“真麻烦。”黎风烨回神,声音不由自主小了些,“你们这群皇亲国戚,要讲究的规矩太多。”
谢明青的目光转瞬即逝,他似乎转头与青衣男子交谈去了。
帘上模糊的影子晃动,黎风烨听青衣男子又说:“公子一路小心。”
谢明青应声,紧接着有人扬鞭,骏马嘶鸣蹄响,车轮轱辘向前,直往城外。
四周软垫奢华,座下抽屉空荡,金炉熏香腾腾,活了二十八年,没坐过二十回马车的黎风烨如坐针毡,左瞧右看,千不情万不愿,照旧只能任凭玉霓与谢明青两人驾车而行。
一路由静至闹,再自喧哗中脱身,重归安宁。不多时,三人已至城外。
黎风烨耳听车外声响,本欲掀帘一观,马车驶出王府四周之时,冥冥中,他却察觉另一股视线紧追不放。
有人监视。
原来谢明青心思在此。黎风烨敛了声,不再说话,渐渐,马车离开北城门,行出数里,迈上官道,改为玉霓全权驾车。
在她掌握之下,骏马灵活地变换方向,跟踪之人的视线越落越远。待那人几近消失,玉霓立即不着痕迹地拐进一条小路,直抵林间密不见日光之地。
众人大都经验丰富,无需多言,他们飞快下车,另换一辆平凡单骑马车,再一阵迂回之后,方自另一个方向前往津州。
原先的华丽马车被打扮相似的三人领走,黎风烨知晓谢明青打的什么主意,干脆托着备好的果盘,掰了一粒又一粒花生。
出了林子,暗中跟踪的视线彻底无影无踪。他在这没趣地嚼,此时,身侧乍地一亮,有人掀起门帘。
人影未至手先现,与它一样白净的家伙矮着身子钻了进来,正是谢明青。
黎风烨撇开花生壳,看向谢明青,道:“不用演了?”
斗笠不翼而飞,谢明青脸挂面纱,肖似方才玉霓身上的那一副。
“不错。”谢明青施施然坐在黎风烨斜对面,“黎大侠不用演了。我已另行安排一位‘郎君’,眼下你我,扮对寻常少爷家仆便好。”
“如何?”黎风烨递给谢明青一把剥好的花生,哪知对方别开下巴,视而不见。
谢明青摘下面纱,“早有此计。郎君久在京城,未来或许尚需进宫面见圣上,我观黎大侠不像擅长演戏的料子,索性作罢。”
“费这么大力气折腾,早就该听我的。”黎风烨又解下水囊,丢给谢明青,“不如你我直接秘密出城。”
谢明青这才接过水囊拔开木塞,蹭了蹭缘口,水光立马沾满了发干的唇瓣。
他抿了一口,道:“黎大侠真是贴心。”
多年过去,谢珂浑身大变,五官间除去痣点,唯独这张嘴与过去十足十相似,湿润之下,越发显得唇珠饱满,嘴角微扬,尤为多情。
黎风烨看了两眼,瞧着谢明青双唇张张合合,忽然低头,问:“路上有人跟踪,什么情况?”
“世上盯梢王府之人何其多,我哪晓得。”谢明青却不在乎他故意岔开话题。
黎风烨将信将疑,“我看确实该听我的,若骑马出城,无需这般波折。不下一炷香,我准能带你们甩开他们。”
谢明青笑道:“好啊,我以后都听黎大侠的。”
黎风烨咂摸不出他话中深意,便见谢明青望向他腰间,紧接着,那道目光又飘到两人脚边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