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一时忘了告诉黎大侠,郡主失踪一事隐秘,唯有我、玉姑娘、你见到的那名青衣男子,与另外一两位郡主心腹知晓,其他人等并不清楚王府现状。”谢明青说得越诚恳,黎风烨眉毛扬得越高。
黎风烨又问:“郡主具体是什么日子离家?这你总不会忘了吧?”
“郡主年后启程,出京城时,应是正月二十左右。”谢明青答。
黎风烨思索道:“洛都到京城途间官驿众多,传信尚有几日时间之差,如此算来,郡主恐怕是二月底三月初的日子抵达洛都。正月二十离京,走走停停,将近一个月的路程,莫非郡主走的是运河水路?”
他一面说,一面夹着筷箸,在空盘上画了张路线图,粗略判断郡主远行路线。
见他动作,谢明青失笑,“不一定。春日正好,途径冀豫两地,郡主说不定舍不得远行水路。”
“也是,我听说郡主性子……”黎风烨勾出另一条陆路,欲言又止,“若郡主沿路落脚,途径他地,官道水路,皆有可能。”
谢明青颔首,道:“既然郡主身在洛都,若她真为寻访名医而离京,要么西向关中,一见杏林首座,要么南下江南,一求朱夫人引见药神。”
他话中所指两人,“杏林首座”乃是云屏山中一派掌门,席下医者弟子无数,杏林弟子行走世间,悬壶济世,这老头却脾气古怪,亦正亦邪。
相较而言,“朱夫人”便与江湖中人亲近得多,有名得多。黎风烨亦曾与朱夫人打过照面。
五年一度的江湖盛事“花神会”,便是由朱夫人当家的“万紫千红谷”与朱夫人的夫婿“广陵易家”富商一手操持,共同举办。
万紫千红立派不久,谷中奇人却不少,其中便有一位来自蜀地的“药神”。
听说许多年前,巴蜀唐门与云滇巫教交战,有一白发老人大破巫苗八十一奇蛊,这“药神”正是师承白发老人。
旧时的奇闻越传越广,鲜少人亲眼得见的药神渐渐名震四方,乃至于前些年皇帝急病,都将他请来京城看脉。
然而无论杏林首座,还是药神,皆非轻易出手之人。实在不知郡主是天真,还是勇敢。
远行寻医,莫非她也是为了救治连长洲?但据书生所说,郡主绝不清楚他身中奇毒。黎风烨沉吟片刻,指间长筷划来划去,最后停在一个写好的“正”字上。
黎风烨开口:“真是巧了,我却要向京城以北而去,与郡主的路线全然碰不上。”
“京城以北,你要路过津州?”谢明青问。
“不错。”
谢明青道:“津州渡口往来,亦可向东出海下江南,说不定……”
他停顿一瞬,又说:“罢了,海上风浪颠簸,她不会选择海路。”
“如何?”黎风烨收回筷子,继续剿灭起谢明青动也不动的桌上菜肴,“你还跟不跟我去见郡主的那位意中人?”
“当然。”谢明青答得飞快。
黎风烨古怪地瞟了谢明青一眼,“你似乎不怎么着急啊。”
谢明青神色如常,道:“寻踪之法未必九成九见效。不论先往洛都,西行或南下,倘使猜测有误,依旧浪费时日,我何不先去见一见你那好友?”
“哼。”黎风烨对他的解释嗤之以鼻,“就当我们投缘吧。”
闻言,谢明青又一次露出笑容。他悠悠喝茶,任由黎风烨将余下大半清扫而空。
待黎风烨彻底放下筷箸,依着习惯,顺手收拾桌案,将碗碟摞起,放回膳盒,谢明青开口:“黎大侠几日不曾用膳了?”
黎风烨扣好盒盖,忽地察觉自己又在做一些“下人之事”,听见谢明青此言,深知他奚落自己,狠狠瞪了谢明青一眼,方才坐回原位。
恰巧此时一杯热茶氤氲,正正好送到他面前。
黎风烨没接,张口回嘴:“我武夫一名,吃不饱哪有力气?可不像你们这群人。”
谢明青亦不恼怒,反问:“我们这群人是哪群人?”
黎风烨嗅了嗅茶香,视线飘到谢明青肩头,上上下下,将他全身打量一遍。
虽瞧不见,但怎么看谢明青都是细胳膊细腿,真动了手,一旦近身,恐怕一式便能钳得他动弹不得。
黎风烨立马出言挑衅:“不是当官的,就是经商的,有钱人呗。荷包鼓鼓囊囊,人却弱不禁风。”
谢明青摇头,“大侠此言差矣。”
他语重心长,黎风烨怀疑他打算冒出几句话教训自己,连忙捧起热茶抿了一口。
“闻着挺香,喝着倒是没味。没劲。”黎风烨随手放下瓷盏,撇撇嘴,“既然说招待我,怎么不准备些美酒?没听说过黎风烨好酒,也听说过江湖人好酒吧?”
谢明青失笑:“黎大侠怎么知道我没有准备?”
随即,他又推开那半扇窗,几近半晌之后,一道脚步声传来。
黎风烨一凛,正欲起身,谢明青却向他招了招手,“黎大侠,坐下。”
只见一名高挑女子上楼,红衣蒙面,手提酒坛,看来与两人年纪相仿。
“……”黎风烨无语,“谢明青,你说此地适宜谈话,更为隐秘,还是安排了人手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