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醉醺醺的方远仁,说了很多很多的过往。
当顾星洄问方远仁为什么喜欢自己时,方远仁就抱着自己的膝盖,傻乎乎地笑起来,把脸凑得前前的,说:“我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顾星洄摸着他耳后的手指在不断地升温。
“为什么?”
“因为那会我才到星云派,他们都不跟我玩,只有师兄带着我。”方远仁双指作剑,咻咻咻地在空中比划了几下,说:“师兄好厉害,只要跟在师兄身后,就觉得天塌下来都不怕。”
“然后呢?”
疼了很久的经脉被酒力抚平,方远仁只觉得浑身轻松,抱着被子滚了好几圈,笑得更加开心:“然后师兄就变成了我的道侣。”
顾星洄轻轻呼出一口气:“我不是说现在的道侣,我是说你之前的道侣。”
方远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打了个嗝,望着他,嘟囔着:“没错呀,就是呀。”
再后来,方远仁想起顾星洄身死的往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顾星洄哄了好久,才把人哄着安稳睡下。
漆黑没点灯的室内,顾星洄的手一寸寸地抚摸着方远仁的脸庞。
原来阿仁师弟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自己。
那自己呢?当时对阿仁师弟又是什么想法呢?为什么当时没有让他做自己的道侣呢?
顾星洄还没完全回忆起往事的脑子开始疼痛,碎片化的场景走马观灯一般层层闪现,却什么也抓不住。
唯一能抓住的,就是对方远仁愈发清晰的感受。
不想把他交给那个道侣。
想要永远的,占据着他。
顾星洄把方远仁牢牢地圈在怀里,像圈住一只迷途的白鹤,把他困在自己的臂膀之间。
再盛大的花火总有停息的一刻。
等不眠不休的天空终于沉寂下来时,那些纵情声色的面孔开始失去颜色,变得惊惶,变得苍白。
平地而起的妖风将整个街道吹得哐当作响,带着还未完全散去的硝石味,充斥着人们的四肢百骸。
乌云吞月,黑雾席卷,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夜风划破客栈的窗,踢开酒楼的柜台。几道亮得发紫的闪电划过天空,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数不清的暗影从被撕开的天空裂缝中出现,神色狂热地朝底下的人伸出了许久未开荤的利爪。
“啊——”
人们开始惊呼,开始四散而逃。
接近裂缝的一座高山上,所有抵抗万妖夜的修士齐聚在此,心思各异,神色各异。
顾星洄把方远仁被吹掉的兜帽重新盖好,看着他轻声问:“怕不怕?”
周遭的修士已经开始搏杀,各种法术与武器穿透血肉的声音喑哑模糊,方远仁垂着眼,转过脸摇了摇头,只攥着顾星洄手臂的手愈发用力。
顾星洄把他揽得更紧,放任一旁的照夜自顾自的觅食,把雪白通透的剑身弄得满是血污。
“师兄,”方远仁第一次面对这种残忍的场面,牙齿有些打颤,问:“我看到有人进去了,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等秦沫和小白。”顾星洄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尹舜也是要来这里的,我让秦沫和小白趁着尹舜离开,把陈明衍和那些被骗的孩童一起救出来,现在估计他们已经在承影派里了。”
阴风怒号下,视物不清,粘腻躁动的空气充斥着,膨胀着,掠过身边,擦过头顶。
风吹得头发有些痒,方远仁伸手一抓。
?
这风怎么毛毛刺刺的,还有些扎手?
方远仁内心一凛,连忙抬头看去——
一只被抓住尾巴尖的三眼九翅的尖牙怪物正暴怒地盯着他,张开猩红大口,发出尖锐的嘶鸣。
“啊!”
方远仁没忍住,发出一声惊颤,往后踉跄一步的同时,顾星洄握着照夜,干脆利落地斩断了怪物的脖颈,鲜血和黑雾洒了一地。
“阿仁,没事吧?”顾星洄稳稳地接住方远仁,健硕有力的手臂横在他腰间。
周遭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喝彩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还没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方远仁被这莫名其妙的喝彩声弄得一愣,从顾星洄怀里慢慢探出脑袋来。
“竟然有人用手拽住那妖物的尾巴!这是何等的胆量啊!”
“可不是么!全程干净利落,先是这位师兄拽住,然后是这位师兄干脆的一剑,这可是一只修炼了有些年头的妖物,就这么没了!”
“不知两位师兄师从何派,若是能跟两位师兄同个门派,哪里还需要再担心这万妖夜呢!”
有些热情又胆子大的已经冲到了两人面前,离方远仁最近的是一个拿着伞的少年。他满脸激动,几乎要碰着方远仁,连珠炮弹似的问道:“师兄师兄!你是怎么样抓住那个妖物尾巴的?用了什么法术?但我看师兄好像受了点伤,师兄好勇敢,一点都不害怕,我应该向师兄学习!”
一长串的话砸得方远仁一脸懵,他攥着顾星洄的衣袖,艰难地回了一个音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