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秦沫依照惯例,硬着头皮交了一份名单给顾星洄时,顾星洄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说:“撕了。”
“掌门?!”
刚上任的顾星洄没有半分盛气凌人,他在秦沫震惊的目光中缓缓起身,道:“我既身为掌门,就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大家。弟子,我一个都不会交出去,我会站在大家前面。若真要有人成为妖魔的腹中餐,那就是我顾星洄。”
秦沫依旧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
澎湃,感激,死心塌地。
“不过。”顾掌门遥遥看了寝宫一眼,眼中带着温柔:“这些事情一个字都不准跟阿仁提,他若问起来,就说我照例下山除魔便是。”
秦沫从回忆中抽身,再度聚起目光时,发现方远仁正闷闷不乐地看着顾星洄。
顾星洄捏他软软的鼻头,问:“怎么了?听着听着就不开心上了?”
方远仁答:“听着不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
顾星洄点头,云淡风轻:“嗯,他们口中刚说的开妖门就是万妖夜。每次万妖夜前,几乎所有的修士都忧心忡忡。”
方远仁拉着脸,颇有些质问的语气:“那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这句话意外地让顾星洄顿了很久。
他收回在方远仁身上的目光,僵硬地转过脸,说:“许是你之前的道侣将你保护的很好。”
方远仁咽下嘴里的桂花松饼,馥郁的桂花回甘出经久不散的苦味。
说的没错,若没有顾星洄的保护,以自己的修炼程度,也许会被逐出星云派;若是没有顾星洄的保护,自己也没机会过上舒适摆烂的日子;可也正是因为顾星洄的保护,自己才疏于练习,什么都不知道,最终导致顾星洄一人扛下所有,在自己面前死去。
方远仁如鲠在喉:“……师兄。”
“嗯。”顾星洄依旧没把眼神放在他身上,指腹用力地攥紧杯子,后背僵硬:“你昨晚没休息好,先上去休息会吧,一会儿起身的时候我喊你。”
方远仁看出了顾星洄的疏离,很勉强地笑了下,起身上了楼。
面对突然奇怪的气氛,秦沫打了个哈哈,笑道:“还没恭喜师兄。”
顾星洄闭了闭眼,没有应声。
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应该恭喜的事情,毕竟是自己犯错在先,这只能算是一种不怎么贴切的补偿。
顾星洄自问,他介意。
很介意方远仁那个素未谋面的剑修道侣,很介意自己不是正大光明地跟方远仁合籍的道侣,很介意那个道侣对方远仁无微不至的保护,以至于他连万妖夜都不知道。
方才那句话说出来时,他甚至能感觉到充斥四肢百骸的妒意与不甘。
为什么。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阿仁师弟流露出那边柔软爱慕的神情?
顾星洄的神色愈发阴沉。
秦沫在旁,惴惴不安地给他到了杯茶:“师兄?”
顾星洄抬眼看他,直勾勾地与他对视,问:“阿仁之前的道侣,是个怎么样的人?”
秦沫啊了一声,内心叫苦不迭。
师兄不是恢复记忆了吗?为什么还要问自己这种事情?难道师兄转了性子想要自己转个弯来夸他?
老实人秦沫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方公子的道侣对方公子特别好,细致体贴,温柔耐心,门派里的人都羡慕方公子。”
秦沫越夸,顾星洄就越面若寒潭,问:“他的道侣,是门派里很有名气的人物吗?”
秦沫咽了咽口水。
啊?要夸的这么具体细致吗?
他只好点头:“是。能有方公子的道侣在星云派,是星云派之幸。”
这样说,师兄一定很高兴吧!
他兴奋地看向顾星洄,却发现顾星洄手背青筋紧绷,气压低的吓人:“继续。”
“你、啊不是,他,”顾星洄的这个表情让秦沫心里有些没底,转动着脑子继续夸夸:“方公子和他的道侣很恩爱,方公子出去夜猎的时候,他道侣会陪着;方公子害怕的时候,他道侣会放下一切事务去陪他;再比如……”
接下来的话,秦沫也不敢再说。
因为他看见,他的师兄,生生捏碎了手中的杯盏。
碎裂的瓷片很快就将顾星洄的手割的一片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