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和苏乞花回来已是半夜,外面吵嚷嚷的,崔大敲开江弥客房时往里瞅了两眼,狐狸沉默地坐在桌前,他察觉气氛有点奇怪,小声问:“你们打架了?”
江弥:“没有,你有事?”
崔大狐疑看她两眼:“真没事?”
这种时候倒是敏锐了回。
江弥点头,不等他继续问直接将门关上,崔大鼻子差点被门板拍到,他气得要再次拍门,身后的苏乞花一把将他拖走:“有什么好问的,走走走,找吃的去,打到现在快饿死了。”
门后,江弥走过去坐下。
其实自陆怀死后,两人就渐行渐远,此时久别重逢,中间又隔了太多,都不知能说什么。
许久,江弥问起:“为什么叫狐狸?”
邢歌的手颤了下,她预想的问题里,江弥会问她的面具,会问她的右手,会问这些年经历什么,独独没想过她会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叫狐狸?
在得知寒鹃和谭鑫被炸死后,她拖着残破的身体躺在病床上,每天都在想,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了?为什么我失去的是右臂?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我?
她在哀嚎和痛苦中被绝望淹没,最终选择寻死。
痛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但她已经感受不到了,只摇摇晃晃地走进河里,窒息让她眼前发黑,昏死过去前她似乎看到陆怀。
他们好似回到了启蒙院那时,邢歌嫌教习的课无聊,逃课躺在草地上睡着了,陆怀不知何时来的,站在她身前帮她挡太阳。
快到吃饭时间才小声喊她:“邢歌,邢歌,食堂开饭了。”
邢歌恍惚着醒来,身上的痛楚消失,她的右手还在,有生命气息的陆怀就站在她面前。
明亮的光线几乎让她睁不开眼,陆怀明明用影子帮她挡住阳光,可刺目的光线却仿佛穿透陆怀的身体。
她费力睁开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陆怀一怔,蹲下来想帮她擦泪,手伸到一半想起什么又缓缓落下,蹙眉问她:“做噩梦了?”
邢歌这才看清陆怀的样子。
他还是那个没什么脾气的少年模样,手抓着鲜嫩的草叶有些无措,想说点什么逗她开心,半晌也只说出:“午餐的鸡肉块给你。”
邢歌眼泪越发汹涌,陆怀吓到了,手忙脚乱帮她擦眼泪,小声安慰她:“只是梦,醒过来就好了。”
邢歌嗓子被堵住,张了张口,几次才喊出来:“……陆怀……”
陆怀认真看她:“我在这里。”
“陆怀。”
“嗯。”
“陆怀,陆怀,陆怀……”
她一声声喊出口,陆怀不厌其烦地应着。
那瞬间,所有压抑的绝望和痛苦倾泻而出,她想扑上前抱住他,哭着骂他揍他,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为什么最后只留她一人,留下她了,又为什么要来到她的梦里。
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在陆怀的陪伴里哭了很久。
她从梦中醒来时,身边没有陆怀,只有个沉默寡言的青年正在帮她包扎伤口。
青年问她叫什么,邢歌大脑和心脏空荡荡的,回过神时那人点头喊她:“狐狸,你的右臂伤得很重,我有套适合你的方案要不要听听?”
邢歌在恍惚间听他絮絮叨叨,心脏传来的绵长苦痛远超右臂伤口,令她陷入另一种绝望。
她终于意识到,她弄丢的到底是什么。
可没有陆怀,她再也哭不出了。
·
第二日敲锣声响遍大街小巷。
天一武会经历昨天的混乱后并没有放弃招人,甚至更加大张旗鼓。
这次苏乞花弄到一个听曲的包厢,推开窗能看到不远处百味楼的情况,附近的店铺因昨天打斗出现不少损毁,还有些仍旧坚强的营业。
苏乞花说:“昨晚有人偷袭百味楼,没成功。”
“是散修吧?做这种事的一般都是散修。”崔大说完去拿桌上的花生米,被邢歌先一步挪走碗碟,苏乞花笑嘻嘻地搓了颗花生扔嘴里,嘴里嚼着说:“我昨晚后半夜找吃的看到苏家人,哦,回来时还碰到蔺家的修士。”
崔大:“他们也来了?”
邢歌想了想说:“应该也是在观望,虽然没有明说,但这是异世者首次从地下转到明面,如果皇室这一举动成功,必然引得更多异世者前来投靠。”
如果能光明正大在阳光下,谁又愿意在阴暗里生存。
江弥:“所以是世家偷袭的?”
崔大摇头:“那肯定不是啊,这些世家想阻止皇室还不简单,直接叫上天诛院来抓人,和异世者合谋这种事又不是只发生过一次,前不久池家不就是这么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