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但林衔月的肺里却像是不小心落了根针,呼吸间泛着细微的痛。
“安眠药啊?那不行,那个药得要医院去,有医生的证明才能开,或者说你买点代替品,褪黑素或者别的什么?”
店员小哥尽职尽责地介绍完,空间中又沉默了会儿,傅初白似乎是很轻地哦了声。
接近着,是店门打开的声音。
冬日的寒气猛地冲进来,把林衔月的呼吸搅乱。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随手拿起两盒药走到柜台结账。
隔着店门玻璃她能看见外面那条空荡荡的马路,
傅初白已经离开了。
-
伤得并不太重,规规矩矩涂了两天药,等周一到学校上班的时候,林衔月的手就已经完全好了。
周以愿是个喜欢分享的个性,周六凌晨就在朋友圈把那晚上的遭遇大概说了说,还出了篇派出所报案流程。
于是周一刚上班,办公室的同事们就围上来开始东问西问。
周以愿便声情并茂地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完完整整地复述了遍,等说到最后,又话锋一转,将话题重点落到林衔月身上:
“我当时人都傻了,正懵着,林老师一下就冲过来把我抱住,你们是不知道,那一瞬间我觉得多有安全感!”
林衔月本来正在边上收拾桌子,听到这话,只得迎着众人的目光略显尴尬地笑笑。
周以愿小跑过来,凑到林衔月边上,眼睛亮亮的:
“所以林老师,改天我请你吃饭!”
她这一下来的突然,林衔月有点没反应过来。
边上有老师打趣:“小周这是要和小林组成我们年级的姐妹花组合啊!”
周以愿听到这话故作烦恼地瞥了下嘴:“我还真想要个姐姐或者妹妹,你是不知道有个哥哥多烦人!”
课间时间短,不等众人接着好奇,预备铃打响,大家也只好收了聊天的心思,纷纷抱上书朝教室里走去。
原本还算热闹的办公室顿时安静下来。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林衔月再没见过傅初白。
跨完年之后很快便到了学期末,小学的课业本就不重,加上又是一年级,所以林衔月几乎没怎么费劲就把在新岗位上的第一个期末度了过去。
眼看着还没十几天就要过年的时候,大学班级群里和往年一样,开始张罗起同学聚会来。
往年林衔月一次都没参加过,
主要是因为刚毕业那两年,或多或少总有人打听当年她和傅初白之间的种种。
她不想去,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变相的逃避。
今年林衔月本来还想故技重施,在群里一言不发当做没看到,结果巧就巧在某天晚上她和徐云烟出门吃夜宵,正好和当年班上的同学撞上。
所以她两人还没走出饭店,聚会组织者的消息就发到林衔月的手机上。
这一下她总不好继续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只能安慰自己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大家总不至于还念叨着当年的那些种种。
聚会的日子定在那个周末,是家京北很有名的酒店。
徐云烟和林衔月赶到的时候饭局还是开始,但人已经来了不少。
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但面容却没太大改换,林衔月大略一扫,也都能和记忆中的面容对起来。
上次在夜宵店的时候,她们两和同学聊天的时候不免谈及现在在做什么,林衔月也没想着瞒,坦言说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学校教书。
当时她说这话的时候徐云烟一直在边上给她使眼色,等回了家还数落她,说让她等着,未来肯定一堆事。
林衔月那时候还不太明白徐云烟话里的意思,直到现在,饭还没吃两筷子,桌上便有人问她学校的入学条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面上不免有些尴尬。
好在边上有个嘴皮子利索的徐云烟:
“你不是才结婚,现在就开始考虑孩子的教育问题了?”
“总得问问嫂子的建议吧!”
这一句又把话题拉扯到婚恋上,林衔月算是逃过一劫,朝徐云烟投去个感激的眼神之后寻了个空,拿着手机走出包厢门。
高档酒店向来在布局设计上舍得花钱,就连卫生间都装得像总统套件似的。
林衔月刚把手伸到带着暗色花纹的大理石洗手台上时,卫生间的大门被人推开,两个身材高挑,妆容精致的女孩子一前一后走进来。
她们穿着统一的制服,看起来像是某个大型活动的礼仪人员。
“所以说啊,有些公司能做大真的是有原因的,你看看人家这年会抽奖的礼物还有覆盖率,谁不想当他们家的打工人。”
“谁说不是呢!而且你看没看见他们家的中高层领导,一水儿的气质咖,感觉拉出去之后立刻能到职场剧里演白领精英!”
“当然,我觉得最帅的还是他们那个老板,感觉不到三十?救命,我真的救命!”
“老板?你是说那个最开始上来讲话的那个?好像是姓,傅?”
“对对对对对对!就是他!帅吧!”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补好了妆,和来时一样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偌大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林衔月一人,
她的双手僵在不断涌出的水流下。
片刻之后,她直起身,也转身出门。
朝着那两个尚未走远的女生的背影看了眼,
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