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初白声音里带着笑,抬手将从林衔月手里接过来的烟在水泥墙上按灭:
“下次抽点合适的。”
像是忠告,又像是调侃。
林衔月盯着他的眼瞳,没吭声,过了几秒,才不慌不忙地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个糖来,拆开来放进嘴里。
看那样子,是无比嫌弃那股留在自己嘴里的烟味儿。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对傅初白刚刚那句话的回应。
傅初白像没忍住,半晌,轻笑了一声,偏头将嘴里的烟气吐出来之后耸了下肩:“得,谢谢你的火。”
林衔月愣了下。
柚子糖略带青涩的苦味在口腔中炸开,她看着傅初白,没挪眼睛。
傅初白没再多说一句话,朝巷子外走去。
他腿长,没两步就走到巷口,然后转身,似乎是瞥了她一眼,这才抬腿离开。
等人走远,林衔月才侧过眼,盯着墙上那块因为灭烟而留下的淡淡印记看了一会儿,直到嘴巴里那略显了些清苦的柚子味儿浓郁起来,才拉开门走进店里。
夜色重新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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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京北又降了一次温,林衔月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正好徐云烟上厕所回来。
徐云烟还没换冬天的睡衣,单薄的一条睡裙肯定是挡不住漫进楼道里的凉意,她整个人打着颤,一边动作麻利地往被窝里钻一边和林衔月说话:
“怎么起这么早?”
“今天外面可冷了,去图书馆多穿点衣服。”
林衔月将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饱满的丸子,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
“我今天不去图书馆,回家。”
徐云烟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个长条,只露出个脑袋:“回家?对啊,你这从国庆回来,是有好几周都没回去了!”
说着,徐云烟咂咂嘴:“这也就是叔叔阿姨心宽,加上你又是个让人省心的,这要是搁我身上,我妈早就提着刀到学校里逮人了。”
林衔月叠衣服的手一滞,眼眸微沉。
这几周她没回家,虽说平时该打回家里的电话一个不少,舅舅舅妈也并未表现出来什么,但估计心里也是会为自己明明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却好几周不回家露面稍显担心的。
自己回去这一趟,也是为了让他们的心真的宽下来。
——无论她心里被情绪牵扯得多厉害,舅舅舅妈都不该是被波及到的人。
这是这几周冷静下来之后,林衔月唯一认定下来的事情。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徐云烟就重新缩回被窝里玩起手机,林衔月收拾完之后也抬腿走出宿舍。
冬天的周末向来清冷,宿舍楼下没什么人,路侧边的长廊被枯叶和树枝笼着,一片萧瑟清冷的氛围。
可偏偏有两个女生站在里面,面对面正在说话。
因为角度的关系,林衔月几乎是在转弯的瞬间就不可避免地看见两人的脸。
也是巧了,这两人她都见过,
在她们和傅初白站在一起的时候,见过。
她将视线收回来,脚下的步子放轻,垂着眼睛往前走。
林衔月实在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但奈何有时候机缘凑巧,她刚走到离长廊最近的地方时,一阵轻风刮起来,裹着声音往她耳边送。
“我还是那句话,离傅初白远一点,要是等到我第二次来警告你,场面可就难看了。”
声音是少女独有的甜腻娇憨,但说出的话却是让人脊背发凉。
林衔月脚步滞了一下,不受控地侧过脸朝二人看去。
说话的,是那位被她在商学院碰见分手现场,却对外说自己和傅初白只是吵架冷战的“前女友”阮安。
她外面穿了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是带着暗纹的小黑裙,和雪白的肌肤以及明艳的首饰交相呼应,衬得她整个人更显气质高贵,
若不是亲耳听到,很难想象刚刚句话已经接近威胁的话是出自她口。
站在阮安对面那个女生面色是显而易见的慌乱,但又拧着一股骄傲不愿轻易低头,凝着一双漆黑的眼瞳愤愤地盯着对方。
阮安则是一脸轻松,甚至还颇为闲适地扯动了下嘴角,留下一个华丽的笑容后便施施然地转过身,从石板小路上往外走。
这么一下,林衔月来不及往回收的视线便如此猝不及防地和对方撞上。
一瞬间,阮安的脚步停了下,眼帘向上轻抬,带着些想要看清林衔月的力道。
她认出自己了。
林衔月看着她的眼睛,心想,
她认出自己,就是那个在学院楼里,目睹她和傅初白分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