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柔转头没见她,立刻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
毕竟是如果自己不在就要她一个人忙的关系,林衔月也不好隐瞒,只草草地说那群人里有自己不想见到的熟人。
许柔顿了一下,随即了然点头,也没多问什么,上前去给那群小青年递菜单。
林衔月藏在门后,只觉得全身都是凉的。
上次和李言才的对话,算是不欢而散。
当然,林衔月也从来没打算和他谈出什么结果来。
但而后的几天,她的确是实打实地担心了一阵,害怕每一条短信,每一个陌生的电话,更害怕某天出门,李言才就站在门口等她。
也是可笑,二十出头的人,竟然被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吓住了。
然而战战兢兢地等了几天,一直无事发生,林衔月的警惕心便也落了下来,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对方。
“我哥说可以帮我们搞几张身份证,等搞下来了,咱们也到隔壁去玩一玩。”
“真的可以吗?那我要从现在开始攒钱了!”
“肯定没问题啊,上次咱们去网吧通宵,不也是让我哥给办的!”
外面的小年轻们已经点完餐,开始叽叽喳喳地聊起天来,听话里的意思,是想要去隔壁酒吧体会属于成年人的声色犬马,但奈何年龄不够,只能在这里沾沾味道。
“如果真能去,咱都得多带点钱,别到时候喝了酒没钱结账被人扣那儿了!”
“哎,说起钱来,今天这顿谁请啊?我可没带钱!”
“还能有谁,李少爷呗!”
林衔月的眼皮跳了跳,不自觉地站直身子。
半秒之后,李言才因为正处在变声期,干涩沙哑的声音随即传来:“我请,你们大方地点。”
“呦,李少爷这是中奖了?”
“中什么奖啊,我爸给我给钱了!”
李言才似乎是颇为烦躁地笑了一声:“我和他好说歹说才给我了五百块,真抠门。”
怪不得。
林衔月深吸一口气,怪不得这几天李言才没来找自己,原来是已经找到钱了。
“才五百?那今天这一顿不就吃完了,到时候去隔壁你怎么办?”
这问题问的是李言才,可是他还没开口,边上就有人帮他回答,依旧是个男生,语气里满是恶俗的笑意:
“李公子怕什么,人姐姐是正儿八经大学生,拿个千八百出来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儿!”
他这话一说完,桌上的那些小年轻顿时乱七八糟地笑起来,从嗓子里憋出来的声音掺着不容忽视的下流和低劣,还不时夹着嗓子,阴阳怪气地重复着大学生三个字。
不用猜都知道,李言才平时是怎么说自己这位正在努力读书的姐姐的。
林衔月靠在门后,只觉得全身无力,像是在做一个无休无止的噩梦,逃不掉也醒不过来。
她真的很想冲出去,站在李言才面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去谴责、嘲讽他。
但是冲动蔓延到血管里不到一秒,便被从心底涌起的无奈填压下去。
李言才和他那个爸爸李成是一样的,都是无赖。
所有对他们的谴责和攻击只要不伤及根本,都是无用,甚至还有可能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投射来伤害。
这样的事情一多,林衔月也就慢慢学会自我消解与逃避。
她垂眸沉默了片刻,从仓库的后门走出去。
后门外面是条窄巷,前些阵子老板在这绊了一跤之后给加了盏灯,冷冷静静地一点光,倒是极符合林衔月此时的心境。
蓦然起风,泛起一阵凉意,她将手塞到工作服的口袋里,指尖还未暖和过来,就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她拧着眉将东西拿出来看。
是盒没拆封的烟。
前两天有个客人拜托林衔月去买的,那人喝了些酒,林衔月也不想和醉鬼争辩什么,结果等她买回来人已经结账走了,她便把这盒烟装到口袋里。
没想到今天却突然摸到了。
她摩挲着烟盒外包裹着的那层塑料薄膜,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小时候,李成抽烟很凶,搞得她校服上都是烟味,闻到的同学描述不出来那种感觉,就说她身上臭臭的。
那时候母亲已经去世,林衔月在家算是没人管的野孩子,就一个人窝在昏暗的卫生间里,拖着比她还大些的洗衣盆,费劲地揉搓着校服。
卫生间潮湿的味道、下水道的味道、肥皂的味道、烟的味道,每一种都像是刻在林衔月的记忆里。
这么想着,林衔月已经抬手将烟盒包装拆开,拿出一根来,用打火机点燃。
烟草燃烧的味道很快便盖过萧瑟的空气,忽明忽暗的燃烧像是心跳,一下一下地跃进林衔月的眼睛里。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抬手将烟送进嘴里,牙齿轻轻地咬住滤嘴,双颊微缩。
一瞬间,辛辣和苦涩的味道从唇齿间猛然冲入,几乎是立刻打乱了林衔月的呼吸节奏。
她略显急切地将烟从嘴里拿出来,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一声一声,在寂静的窄巷中显得异常刺耳。
林衔月眼底翻起一片红,垂眸看着那截烟,
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正准备将烟灭掉,巷口就传来一阵易拉罐滚过地面的声音。
林衔月抬眼。
一个啤酒的易拉罐从巷口滚过。
看它滚过的速度,像是被什么人踢了一脚。
她拧着眉,视线稍稍往上抬了些。
踢易拉罐的人在半秒钟之后落出身形,
是傅初白。
他嘴里含了根烟,但没点,双手插着兜,步伐散漫,
像是路过,又像是一直就在那里。
林衔月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傅初白,方才咳嗽造成的绯红脸色在略显堂皇的谨慎下白了两分,只耳廓还通红一片。
她看着傅初白,尽量压抑着眼底的慌乱。
那人的眼底挂着半分玩味,看着她笑:
“那是外国烟。”
“不是你这种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