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汝州城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货郎走街串巷地卖力吆喝,菜农将沾着露水的新鲜瓜果蔬菜铺陈开来,鳞次栉比的商铺也开始敞开门窗做生意。
“灿歌,好香呐,你闻到没有?”
宋翎雀跃着,朝那处被人群围住的小摊小跑去。
“诶,你慢点……”
舒灿歌跟上她,顺着香气,一名老人正在动作娴熟地做着炸糕,伴随着滋滋作响的煎炸声,咸香气萦绕鼻尖。
一名妇人付了铜板,刚从老人手中接过包好的炸糕,围在她身边的几名垂髫稚童就吵着闹着把热乎乎的糕点哄抢着分了。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宋翎笑道:“这是汝州的名小吃,血糕,用荞麦面与猪血蒸制,切片后再油炸,表皮酥脆,内里软糯,可好吃了!”
舒灿歌有些发怵,迟疑:“用猪血做的么,会不会太腥膻……?”
不等宋翎回答,忙着给血糕煎炸翻面的老者抬头,笑吟吟说:“姑娘是外地来的?我家这血糕在汝州城是几十年老字号了,你尝尝就知道好不好吃了。”
宋翎点点头,已经掏出铜板,朗声:“给我们来两块。表皮炸得越酥脆越好!”
“好嘞!”
*
“如何?我没诓你罢?”宋翎早就将自己那份血糕吃完,歪头笑嘻嘻朝舒灿歌瞅来。
“嗯,是很好吃。”
她咬了几口,没有想象中猪血的腥味,反而,越吃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小时候吃过这个味道。
父亲……
杨觉述温和清癯的面庞恍惚浮现。他笑着将热气腾腾的炸糕递到女儿手里。
那时的她才不管这种小吃叫什么,只闻到香气就狼吞虎咽起来。
“灿哥儿,慢点,小心烫着。”
父亲和蔼的叮咛如在耳边。握着温热的血糕,舒灿歌一时微微发怔。
“灿歌,怎么了?”宋翎看出她的失神。
舒灿歌回过神来,轻轻摇头,望着面前的石头桥,桥下是一条蜿蜒的小溪。
“小二哥说的冷水巷就是对面那里吧?”
*
巷子冷冷清清的,四处邻里宅门紧闭,冷气森森,连旁边不远处的溪水也失了一贯的叮咚声,寂静得诡异。
“看起来这附近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了,一丝人气儿都没有。青天白日的竟还这么渗人。”宋翎嘟囔着,下意识环抱双臂摩挲着,“我寒毛都竖起来了。”
舒灿歌仔细留意四周,愈发生出一种感觉——自己小时候仿佛来过这里。
“诶,你家祖宅到底在哪里?这里房子还挺多的。”
“在我的记忆中,爹他没带我回老家来过。”
虽然舒灿歌隐约有故地重游的熟悉,但杨觉述并未在这里多停留,也没告诉过幼时的她,此处便是他们的故里。
宋翎正吃惊,舒灿歌却在一扇古旧的柏木大门前顿住脚步,抬头:“应该是此处。”
宋翎虽奇怪她才说自己从未到过故居,下一瞬却又能找到祖宅方位,还是跟着走上台阶查看。
铜环已经生了铜绿,舒灿歌从袖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正要叩门,那门却在轻轻一推之下,吱呀一声打开了。
好消息是门没锁,她们可以大摇大摆进去;坏消息是让人心里毛毛的,好像是躲在暗处的鬼怪磨刀霍霍邀请。
“灿歌,我们真的要进去么?”宋翎小声询问,强自镇定的声线隐隐发颤。
“别害怕,你跟在我身后就好。”
看着对方已经大步流星地踏过门槛,宋翎脸上微微一红,“哼,我才没有害怕。”随即匆匆跟上。
*
宅子是两进的,不算大。两人从花厅找到会客堂,又将西面的四间厢房也查找了一番,比对着舒灿歌带在身上的钥匙,却无一处能匹配得上。
日头西移,整个宅子慢慢浸在高墙的阴影里,愈发显得寒气森冷。
“你确定这宅子就是你家祖宅么?”宋翎有些泄气,用手拂开石凳上的枯叶,坐下休息。
“我……不太确定。”舒灿歌迟疑着,目光越过长满荒草的花坛,忽然发觉花坛后还有一处低矮的月洞门。
“那里有道门,我们还没找过。”
分开缠作一团的杂草枯枝,结满蛛网的朱红色矮门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