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后,穿着宽袖道袍的尤士子才匆匆赶来,他约莫有四十多岁,头上梳了一个髻,横插一木簪,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进到殿内忙跪下请安:“陛下万安。”
明贤帝对尤士子较为客气:“好了,朕说了道长不必多礼,快起。”
明贤帝威严的面孔缓和不少,见到尤士子后更安心下来。
尤士子算是有真本事的,既会炼丹术,还有卜卦预知后事的能力,自进宫以来,多次预判准确,实力不容小觑。
“朕请道长来,无非还是忧心大翎的基业,先祖所期盼的盛世不知朕能否达成?”
“道长,可懂朕的忧虑?”
明贤帝故意加重声音,传递着弄权人话中的另一层涵义,此刻皇位上的人最担心的哪是什么安乐盛世,而是他能否紧紧握住手里的皇权。
站在下首的尤士子眼皮都没眨一下,面不改色丝毫不犹豫地道:“陛下乃飞龙圣君,秉承天命,圣体康泰,大翎在陛下的带领下必定国运昌盛。”
这一字一句正合明贤帝的心意,吃着道长炼制的仙丹,怎会不长寿,最近他觉得气血上涌,翻腾不止,整个人神采奕奕。
他担心的是手里皇权的不稳,眼前的权利是如何夺来的,他最清楚不过,他是真怕哪个儿子会像他一样,所以不得不防。
明贤帝嘴角含笑,又故作深沉问道:“朕唯有三个皇儿,不知日后有何作为?此前就将生辰八字送到道长面前,请道长指点一番,那时道长拒绝了,不知今日可否解朕的疑惑?”
此话一落,尤士子连忙跪下,语气过于沉重:“陛下,这…贫道只是一介庶人,怎敢妄言几位皇子。”
“无妨,道长权当你我二人闲聊,卜卦而已,道出实情就好,朕不怪罪你丝毫。”
明贤帝语气和善,又亲自走下来扶起尤士子,礼贤下士的模样做得真切十足。
尤士子抬头仰望明贤帝,神情感动,似下定几分主意,郑重道:“那贫道就戏说几句,若说的有失偏颇,还请陛下宽恕。”
殿内烛火通明,识趣的九柏公公自觉地守在殿外,望着巡逻的一队侍卫走过,转头撇了几眼殿内,又将眼眸垂下,安静地守在门前。
殿内的错金博山炉散着香气,尤士子缓缓道来:“其实来之前贫道就知陛下会问及此事。”
“道长先知。”
“陛下过誉,遂贫道才斗胆卜卦,便来迟了些。”
“如何?”明贤帝迫不及待问道。
“三位皇子是陛下之子,皆是人中龙凤。大殿下深冬出生,性子最为冷漠,其母妃早亡,对其影响过深日后恐怕偏激,若能点化一下,方可解困境,贫道观大殿下日后会在西北安稳度日。”
西北,岂不就是为老大定下的封地所在,也就表明老大不会争夺皇位。
明贤帝思索着,心里宽心不少,他最怕老大有争位之心,他的外祖苏家可是有夺皇位的能力。
“他确实心思重些,那就请道长无事时去点拨小儿几句,朕最信得过道长了。”
尤士子推脱几句,后点头同意,保证尽全力。
明贤帝摆摆手,示意着尤士子继续说。
“是,三皇子殿下心宽体壮,亦有长寿之象,眼下看着安稳并无大的变动,若有波动卦象会随之变化。”
老三,武痴子一个,确实健壮,安稳就好。
说完三皇子,尤士子停顿好一会儿,面露困惑,时不时抬头看向明贤帝。
见尤士子片刻未言语,明贤帝出声问道:“道长,还未说朕的二子?”
尤士子又急忙跪下,惶恐道:“贫道僭越了,二皇子殿下,他…”
暑热将过,晚间的风格外凉爽,吹散了一日的疲惫。
跟天子打了一个时辰哑迷的尤士子,此时坐在矮几前翘着脚,喝着酒啃着烧鸡,样子好不悠闲。
转眼入夜,喧嚣渐止,宫内灯光簇簇亮起,照在金碧辉煌的殿宇上。
明贤帝望着祝程适才递上来的折子沉思,国公府一案算是以郭聚兴以死谢罪结束。
享受十多年的富贵生活也是够本了,明贤帝可不觉得可惜,本就是死罪,自己了结,倒是便宜他了。
只是眼下让明贤帝疑惑的,是郭聚兴死前亲笔写下大皇子私下结党营私的事,临死前扔出一个雷,是想为家人搏条生路还是想陷害老大。
祝程倒是亲自为郭聚兴的两个儿子求情,求着放他们一条生路,可将人发配到苦寒之地,生死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