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穆乐宸说话,后头一直隐忍不发的穆靖南终于开了口。
“好一个无怨无悔。”穆靖南的声线冷得像是冬日的霜雪,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如剑一般逼视着霍若宁。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帝王要动怒打压霍若宁时,穆靖南忽又收回目光,他面上好似泛着疲乏,复又兀自捏了捏眉心。
一侧的镇北王像是早同他商议好的一般,连忙关心道:“皇兄可是身子不适?”
此话一出,下头的臣子都关心着上头皇帝的动向。
皇帝先前遇刺,虽说眼下瞧着是无恙了,可内里有什么不对劲,谁也说不清楚。
难道是先前遇刺受惊留下的后遗症?
一想到有了这个可能,几位臣子面上都凝重起来。
眼下战事在即,帝王可千万不可能出事啊。
幸而,穆靖南只是微微颔首,从善如流道:“近来神思怠倦,总也疲乏,今儿个天色不早,朕和皇后便先回宫了。”
“太子,你留下来善后。”
说罢,穆靖南二话不说便缓步拉着尚还没反应得过来的阮如安离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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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出了麟徳殿,阮如安敛着目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穆靖南的神色,见人面色仍旧沉沉,她张了张口,却还是没说的出话。
两人气氛僵持,身边的奴仆便更是谨小慎微,服侍得更为仔细,生怕惹了帝王招致杀身之祸。
这样冷凝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上了轿辇,那明黄的轿帘隔绝外界风雪,也隔断了有心的奴仆。
阮如安是觉得穆靖南“吃醋”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让人摸不着头脑,她看不透,也摸不着个底儿。
此番,见穆靖南正闭目养神,阮如安只当他真的乏了,便也没打算开口说话。
谁知穆靖南却忽然道:“他有了意中人,此事你可晓得?”
阮如安被问的云里雾里,她思忖片刻,试探回道:“臣妾不知。”
也不知是不是听了阮如安那生疏的称呼,穆靖南缓缓睁开双目,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前人,“当真不知?”
闻言,阮如安也是抬起眼眸同穆靖南视线相对,正色摇头道:“当真不知。”
他这话倒是问得好笑,就算她知道今儿个霍若宁会讲那么个故事,她也不会贸贸然跟穆靖南说啊。
两两相视,穆靖南也不知想在阮如安的眸色里寻出些什么,可一番凝视,他又敛回目光,那垂在膝上的手握成拳。
他轻吐了口浊气,缓声道:“你前几日同我说,此番阮氏出事,我护了你阿耶,保他无虞。”
穆靖南骤然提起这事,倒让阮如安心虚几分。
难道她前几日扯谎被谁捅到他面前戳穿了?
“这些天,我翻遍了御书房里的文书信笺,为曾找到半分你所说的‘实情’。”
话音落下,穆靖南便不再开口,等着阮如安反应。
此番他语气平平,面上无异,更叫人看不清情绪,阮如安心头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臣妾不懂前朝事,此案其中辛秘,都是陛下先前转述,许是臣妾愚钝,会错了意,还请陛下恕罪。”
一口一个“陛下”“臣妾”的,穆靖南怎么听怎么不顺耳,他复攥紧了些手心,冷声道:“你非要这般同我讲话吗?”
他这番不耐又愠怒的态度,瞧着像是兴师问罪一般,倒让阮如安更觉得莫名其妙。
阮如安耐着性子,柔声问道:“那陛下希望臣妾如何同您说话?”
其实若按着往常,阮如安当然是会巴巴地贴上去细声细语的哄人。
可到了眼下,穆靖南分明就是无理取闹,还将姿态拿捏的这般高,阮如安虽不恼,却也偏不愿顺着穆靖南的话往下说。
况且,将人怒气引出来,酣畅淋漓的吵一场,也总比一直犹犹豫豫小心翼翼跟人来回拉扯的强。
果真,阮如安说了这话,便见穆靖南眼中的怒火瞬间燃烧起来。
原本是想跟阮如安好声好气说几句他这几日从镇北王那里搜罗来的关于阮相和阮如晦的蛛丝马迹,可被人这么一激,穆靖南是彻底捱不住了。
他猛然直起身子,周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意,声音低沉,带着隐忍的怒意:“你是真听不懂?还要为了个外头的男人和我闹吗?”
这一问,问得阮如安面色一滞。
阮如安不知道和穆靖南没见面的几日里,他听了什么传言,又被那个白暨嚼了什么舌根。
可这话未免也太难听了些……她自嫁给穆靖南伊始,从来遵守为人妻的本分,哪里就成了他嘴里那水性杨花朝三暮四般的人物?
被人这般指摘,偏这人又挂着一张同自己朝夕相处六年的亲密人的脸蛋,也不知怎的,阮如安只觉委屈,心头的那点谋算去无踪迹,鼻尖也泛起酸意。
见妻子眼眶发红,穆靖南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凶了些。
故而,他深吸口气,待平复些许,他试图放缓声线,继而轻声道:“这些日子以来,我费尽心力苦苦查证,为的不过是护你和孩子们周全、还岳父清白。”
“我事事为你设想,你却还一门心思念着你的旧情人,又将我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