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明亮,周月安站在阴影处,身姿卓然清丽,她身着素色裙衫,发间未有多余珠钗装饰,只一支简单的木簪半挽青丝,即使没有妆容点缀,可面容干净漂亮,周身气质冷然,让人一眼难忘。
两相对比,徐芝娘繁复的裙装与满头珠钗装饰就像是一个笑话。
有些美,是无法用外物弥补的。
徐芝娘面色一僵,安抚自己楼上那人年轻鲜妍,不必暗自比较。
可却忍不住又抬眼多看。
也正是此时,她突然叫出声:“那位可不就是周家姑娘吗?”
有人顺着徐芝娘手指的方向往上看,周月安迎着众人的目光,缓步走近。
“还真是女扮男装,真是个姑娘。”
“她啊,可就是曾经名震一时的周大小姐。”
“当年有名的才女呢。只可惜,现在去当一个籍籍无名的乐人了。”
周围响起嘈杂的讨论声。
“啊?真的吗?”
“是咱们听说的那个周家吗?”
“可不,风水轮流转,做多了亏心事呗,报应也算是落在子女身上了。”
“怎么说?”
“周家本应该是死绝了吧,没听说还有一个女儿……”
周月安本是充耳不闻,可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眼神更冷了两分,朝说话的那个男子望去。
那人像是念着台词一般,被周月安这一眼震慑到,接着说出的话磕磕绊绊。
周月安冷着眼,周身气质不但冷,还有几分严厉的压迫。
四周沉默了两秒。
徐芝娘皱眉,插话道:“诶哟,这周家当年对外可是一派君子作风,教养是极好的,这姑娘当年可是有名的大家闺秀,大家也别说了,等周姑娘说说?”
周月安打量了四周,她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配合着徐芝娘演戏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是来看戏的。
她凝神,唇角紧绷。
“请问您是?”
她看向徐芝娘,先是点了点头,礼貌问好,再紧接着问出这句话。
徐芝娘面色一顿,似乎是没想到周月安竟然装作不认识她。
她讪笑着道:“我啊……”
周月安好整以暇,看着她,想看看她如何回答。
人群中有人似乎意识到不对,又重新将话题转移到周月安身上。
“这位姑娘就是周家姑娘?”
徐芝娘反应过来,想起正事,讽道:“果然是贵人多忘事,我小时候还照顾过你。”
周月安点头,“那想必徐姨娘是从周家出来的吧?周家从不由外引入家仆侍从,徐姨娘当年应该是被接济而入周家吧?”
徐芝娘似乎没想到周月安直接称呼她为姨娘,直接搬出她现在的身份,这明明是她心中的一根刺,现在堂而皇之地翻出来,明摆就是要她难堪,徐芝娘面色挂不住,她凶狠道:“诶呦,周大小姐,你别提旧事啊,这儿,”
徐芝娘指了指赌坊出来的那些人,“他们可是来找你的。”
周月安面色平静:“我不认识他们,我也不知道为何徐姨娘一进来就直接说我欠赌坊债,空口无凭,姨娘,栽赃人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话说错了,是有代价的。”
周月安最后一句警告意味十足,她面色已经彻底冷淡下来,她之前只是猜测,而今已经确定,徐芝娘一定是受人指使。
徐芝娘微怔,随即拍了拍身前柜台,大叫道:“这还得了!”
周月安皱眉,徐芝娘本就是市井出身,耍泼无赖的能力自然还是在的。
她这一叫,颇有种骂街干架的味道。
“还代价,有什么代价?我又没说错话,我是念着过往的情分,唤你一声周大小姐,你还真的以为自己还是周家大小姐,你睁开眼看看,现在周家在哪呢?你现在又是个什么身份?”
周月安蹙眉,退后半步,“徐姨娘,慎言。”
徐芝娘又诶呦一声,头顶的珠钗不住晃悠,发出清脆声响,她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没钱就没钱,还偏要去赌坊,欠了债还不承认,父母的教养呢?还是说周家根本就没什么教养,之前的好作风都是装出来的?”
周月安闭了闭眼,她一字一句回驳:“首先,姨娘空口无凭直接来责月安欠债,月安惶恐;其次,月安没有欠债,赌坊也没拿出凭证,口说无凭,荒唐至极;至于教养一事,不知姨娘以何身份指责?”
她堵住徐芝娘还要继续的话头,“徐姨娘莫不是忘了,当年天寒地冻,是周家开门予你衣食,免你丧命之患,而后姨娘因为什么原因被‘请’出府的,应当不用月安替您回忆吧?而今姨娘句句不提周家当年之恩,反而处处诋毁,不知是否是道德有损,在行以怨报德之事?”
徐芝娘一噎,下意识反驳道:“你!”
“忘恩负义?品行不端?”
周月安见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声提醒。
徐芝娘没读过什么书,但听得出来这些词的贬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