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只能瞒着他们买相机了。”邱邱说,“我当时在奶茶店兼职,但赚的钱要寄回家一点儿,还要自己生活,不太够,我就想了很多赚钱的法子,接了些晨练代跑、校园跑腿、代课之类的,还在学校操场摆过夜摊,卖自制寿司。就这样攒够了钱,买了这台相机。”
父母常跟她说,家里条件有限,梦想是有钱人家孩子的玩具,不是穷人家孩子的妄想。她们这种家庭的孩子,就该踏踏实实的活着,最好考个老师,安安稳稳教书;次一点当个公司职员,勤勤恳恳干活;再不然找个店打工,怎么也得有固定的薪水。
这话未必不对,只有温室花园里的种子才能幻想自己开成茉莉还是牡丹,若是种子落在悬崖峭壁.......别想了,先活着吧。
但邱邱不信邪,她从不愤恨自己为何没长在花园里,但她也不觉得自己只配‘活着’而已。
“我买相机的事一直没让父母知道,只有我妹妹知道,但她嘴严,不会告诉别人。我一直跟着我的老师,接他干不完的一些活,一直跟着他干到毕业。后来他推荐我进了一家影楼,我干的很痛苦——一天都关在室内,太闷了,我还是喜欢拍室外。然后我就离职了,当了一阵子自由摄影,偶尔接一些写真,拍风景就给各旅游杂志专栏投稿,然后碰上了这家很喜欢我风格的杂志。”
这之后,邱邱的经济收入才趋于稳定。
父母很失望她没考过教资,但知道她在影楼工作也比较放心,毕竟影楼也算一个固定的工作地点,和‘稳定’沾了点边;但知道邱邱竟然辞职后,父母忍无可忍,家里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吵。
‘踏实’和‘稳定’是老一辈农民一辈子奉行的人生信条,子女一旦做出与这相违背的事,无论结果好坏,他们都无法接受。
在他们眼里,“自由职业”等于没有职业。
“自由摄影”等于没班可上的摄影。能赚到钱也不行。
不过邱邱在‘固执’这方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两头相互犟着,更犟的那个赢了,家里也就不对邱邱的职业发表什么看法了。
苏简简之前就明显感觉到,邱邱和姜深雅陈琬张青鹤她们都不一样。
在苏简简眼里,姜深雅她们都是‘很厉害’的女孩子。深雅姐姐温婉又坚韧,理智又包容,她挣脱了原有命运的束缚,计划明确地实现自己的梦想;陈琬姐很强大,似乎所有的问题到她那里都会迎刃而解;青鹤善良开朗,活得自由,愿意对所有人释放善意,欺负她及她朋友的除外。她们美的各式各样,但邱邱和她们不一样。
她就像崖缝里挣出来的无名花木,无需别人认识她,赞同她,自有一种疾风劲草般野生野长的生命力。
苏简简莫名很能共情她,或许,是因为她亦长在名为‘疾病’的峭壁上。
邱邱的故事令苏简简思绪万千,以至于晚上住进梦寐以求的帐篷她都没那么兴奋了。邱邱订的三床的帐篷给她们仨,给司机订的另一个。露营帐篷也是游记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邱邱在外面拍了许久,才收工进来。张青鹤和邱邱在对着相机和笔记整理今天的工作成果,姜深雅还没下班,苏简简无人可聊天,便一个人外出走走。
她没敢走太远,只在住的帐篷不远处坐着,看着落幕的天空发呆。
越是无事可做,越是容易深思,她总是想起邱邱的故事,又想起自己,总能品到相同的苦闷和无奈,感同身受的难过起来。
她呆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手机给姜深雅发消息。姜深雅没回,虽然苏简简知道她肯定在忙,多半是在复习,但还是难以抑制地心生委屈。
有什么好委屈的?苏简简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通,深雅姐姐肯定是忙着才没回消息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么无理取闹?
她一边骂一边盯着手机的聊天界面,眼也不眨,只怕那界面有什么变动自己错过了。
苏简简把自己骂平静了,可以心平气和地等深雅姐姐回消息了,于是把停在聊天界面的手机放在旁边,拿出相机翻看自己白天拍的照片,挑出一些满意的,等着之后传给姜深雅。虽然这些照片都比不上邱邱相机里的那些,但矬子里面拔高个,苏简简也是能从一堆一米二的照片里挑出几个一米五的。
如苏简简料想的那样,姜深雅确实在复习,等她从一阶段的复习里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自己竟然没有及时回苏简简的消息,忙拿起手机回复:“你们玩完了,休息了吗?”
苏简简自以为是心平气和的在等姜深雅的消息,但看到姜深雅回复的那几个字,不讲理的委屈又自己跑上来。
苏简简一个电话打过去。
姜深雅立刻接起来,就听到苏简简没藏住的委屈:“深雅姐姐,我想你了。”
姜深雅:“......”
之前张青鹤调侃她会不会在她们玩到半路追过去,她嗤之以鼻,并以自己不会开直升机回敬。但现在,她想虽然她不会开,但租一架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