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柯醒顿了顿,才接着说,“这种拖了挺久的病,有时越是见一天少一天的时候,家属越是不想见。”
“为什么?”姜深雅不解。
“害怕。”柯醒说,“害怕自己......解脱了。”
不是谁都有勇气直面死亡的,不管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
姜深雅跟着柯醒忙完,柯醒放她复习去了,姜深雅想着柯醒的嘱托,绕路回到老婆婆的病房。老婆婆的姿势还和她上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儿改变。
“婆婆。”姜深雅努力和她搭话,“您不数叶子了吗?”
“看不见了。”婆婆终于回答了,“肯定是剩的不多了。”
然后,老婆婆又不说话了。
姜深雅无话可说,又无事可干,只好瞎忙活,又帮婆婆查了一遍血压。婆婆对她又查一遍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更没有疑问,只任她动作。
姜深雅脑子里一直转着怎么跟她聊天,聊病情?给她压力吗?聊家人?她家人都不来,这不是碰她伤口吗?聊她自己?那该问什么?
脑子转成了旋转陀螺,姜深雅脑子一抽问:“婆婆您是做什么工作?”
老婆婆看了她一眼,可能觉得她这么突然的一问非常莫名其妙,像是在查户口。
姜深雅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但她聊到自己,脑子里唯一蹦出来的只有工作了。
“娃娃。”没想到,老婆婆竟然回答了她,“我做娃娃,可漂亮啦。老了,手抖眼花,做不了啦。”
姜深雅终于接上话了:“做娃娃不简单,我也做过,钩针织的那种,送人了。”
“手巧啊,小姑娘。”婆婆看着她笑了,“送对象了?”
“呃......”姜深雅微微红了脸。
“我儿子从前讨对象,也爱找我要娃娃。”婆婆说着,笑容淡了淡,不再说了。
姜深雅实在挑不起话题,只好走了,临走前,老婆婆却突然叫住了她。
“小姑娘,帮我数数看,树上还有多少片叶子啊。”
姜深雅心一凛,回头看了树上所剩无几且摇摇欲坠的叶子,睁眼说瞎话道:“剩的挺多,我数不清。”
“瞎话。”婆婆笑了笑,“我心里数着呢,没剩多少了。”
“您数的不准。”姜深雅说,“我说的更准。”
婆婆神情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姜深雅的话,脸上神情有一点轻松,又有一点失望。
姜深雅走出病房,不知为什么,有点想见苏简简。
夜晚,她敲开苏简简的房门,苏简简以灿烂的微笑迎接她,姜深雅今天一直神思不宁的心才安定下来。
“我又来找你陪我了。”姜深雅自然而然在餐桌上坐下,拿出书。她不想和苏简简聊老婆婆的事,也不想说自己莫名其妙的不安,只想和苏简简呆在一起,安定一点。
苏简简也习惯了她待在这里,哪天姜深雅没来敲门,她还不适应了。苏简简的计划做了好几天,每每自觉完美无缺了,第二天总能想起缺了点什么,随后补上,就这么修修补补的写着,回头一看,竟是一团乱七八糟,不由得更佩服姜深雅竟然能把事情捋顺了。
姜深雅没去掺和苏简简做计划这回事,反正她只因和苏简简同游而愉悦,计划做的好不好,出什么意外她都接受。苏简简在这件事上投入的心神超乎她的想象,她能感觉到,‘计划’代表着期待,而有期待的苏简简是快乐的。
与之前那种一见到自己就笑的快乐不同,这是种“不满足”的快乐。
姜深雅越来越觉得,现在的苏简简比之前更鲜活。
看了苏简简两眼,姜深雅又把目光转回自己的书上,全身心投入进去。姜深雅在读研上目标一直很明确,而且十分理想化,她从未考虑过哪个专业好毕业,就业好或者哪个导师待遇好,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研究方向我喜欢,我想做。
所以尽管柯醒跟她提过这个导师不发补贴,姜深雅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在乎的事。她很高兴颜学姐给了她不少学习材料,这让姜深雅少绕了许多弯路,姜深雅十分感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