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过年好啊”,李阅川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跟刘芬问好。
刘芬面前一盘齐整的黄瓜丝,手上菜刀不停起落,一排排胡萝卜丝应声而下。“昨晚是不说小霞的事儿了?”,刘芬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也没看李阅川,对着菜板子问。
“嗯”,李阅川是回避型人格,遇上事第一反应就是先退,哪怕无路可退也会想好再说。
眼下也是,他想先把这个年过去,“妈,饺子挺香啊”,说着作势去掀锅盖。
刘芬放下菜刀,转身对李阅川斩钉截铁说:
“把她送走,她越长越像那个骚狐狸精,我看着她得少活十年。以前大家不知道我还能忍,昨天你爸在酒桌上说开了,我忍不下这口气!”
果然!果然!昨晚李阅川一宿没睡,把各种可能性都捋了一遍,其中就有最坏结果——刘芬撕破脸要赶走李阅霞。
事到如今李阅川觉得谈感情已经全然无用,更何况本来也没什么感情,于是他顺着刘芬的话说:“妈,您再养小霞一年,算帮我养的行吗?”
看刘芬要反驳,李阅川马上接着说:“小霞今年五年级,明年六年,然后就可以去县里的初中住校了。最多一年半,十万,行吗?”
刘芬愣了,马上问:“什么意思?你给我十万块钱?”
“对,我出十万,让小霞在家里再住一年半,后面的初中、高中、大学,我供她念。”
做梦也没想到李阅川会这么说,刘芬本以为二儿子会求自己......她在围裙上擦擦手上的水渍,咳了几声不太自然地道:“你有那么些钱?”
李阅川心头裂开一样地动山摇般往下沉,但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声线也足够冷静,“现在没有,等年后每个月发完工资就转给您6000块。”
刘芬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李阅川心知这就是默认,他抬手拦住要走的刘芬,立马把话接上:
“这6000块钱包含小霞的全部生活费,妈,您不能再让她干地里的活儿,也不能苛待她,更不能打她。哪怕真的做错事,也让我来教育。”
刘芬立马眼睛立起,张嘴就要骂,却被李阅川抢先,“妈,您就当个班儿上,只是照顾一下小霞,比扣大棚轻松多了。”
李阅霞不是亲生的,但李阅川是亲的,正因为如此,亲儿子更知道怎么捅亲妈的肺管子——刘芬和李铁峰前几年尝试扣过大棚,起早贪黑赔了3万。
刘芬嘟嘟囔囔说了几句什么李阅川没听清,但是他也不催,知道他妈虽然平时咋咋呼呼的,但是遇上事做不了主,肯定得回去问他爸。
他适时递台阶:“妈,您不用着急答应,回去跟我爸商量商量也行,反正临过完年还有七、八天呢。”
若不是李阅方在家,李阅川有心直接带李阅霞去周边城市玩几天。但已经跟孙家老两口打完招呼了,临时把李阅方送回去好像又不太好。
按照20多年的人生经验,李铁峰过年期间肯定是天天喝大酒,刘芬本来就麻将扑克不离手,过年期间只能更甚,所以生病的大哥和年幼的妹妹加一块儿全靠李阅川。
或许是猜出李阅川手里有钱,下午刘芬竟然直接管他要钱去打麻将。
反正也拦不住,李阅川乐得他妈赶紧去,省得在家再刺激小霞。他佯装为难地问:“300够吗?”
刘芬当场脸上挂不住,“你拿你妈当要饭的呢?!”
李阅川隐藏情绪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只要他想瞒或者说他想演,普通人很难察觉。
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声音都隐隐含着窘迫,“妈,我一年就攒那么五万块钱,都给你跟我大姐买金子了,哪还有了......”
刘芬瞅瞅小儿子难为情的脸,怀疑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照上午的意思,好像随随便便就能掏出来10万一样,这会儿又好像真的没余钱了。李阅川显然看懂了刘芬的想法,又补了一句,“回去的车票都要不够了。”
“300就300吧,人家儿子孝敬爹妈一给都好几万,你可倒好,300!不够寒碜人的!”
李阅川一言不发,低头给刘芬转了300块钱。
等刘芬走后,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李阅霞噔噔噔跑回自己屋。
自从昨晚突生变故后,小丫头就待在二哥的房里不走,冷不防跑出去还给李阅川吓一跳,还没等他追出去看,小丫头手里拎着个包装袋,又噔噔噔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