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多,给大姑娘准备的满满两大盒白菜猪肉蒸饺出锅,刘芬用保温袋仔细套好放在院子里雪佛兰小轿车的副驾上。
李阅川人都坐进驾驶位了,忽然又下来。几步跑到妹妹的窗前敲了敲,“小霞,跟二哥去不?”
梳着大光明马尾辫的小姑娘从窗户探出头,兴奋地答:“去!”
李阅霞自来就喜欢粘着她二哥,加上平时鲜少有能去县里的机会,关上窗户就披衣服就往院子里跑。
拉开副驾门才发现座椅上面已经放了饺子,她自觉转去后面,李阅川却没让,“小霞坐前面”,说话间回身把饺子放到后排。
李阅霞乐得笑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路上她又提起金手链的事,“二哥,黄金是不是很贵呀?我知道二哥对我好,但是我真用不上,等过完年你拿回北京退了吧。”
小姑娘的话诚恳又难过,她低头摆弄自己的一双手,喃喃道:“我手确实不好看,又黑又粗还有茧子,戴啥也不好看,给我都白瞎好东西了。”
虽说李家直到现在也远远称不上富裕,但李阅川童年时代的李家更穷。
他实打实明白“家庭困难”这几个字能给半大孩子造成多深的心里阴影,所以现在一旦有点钱了,绝不想让李阅霞体会他当年的心酸。
双手握着方向盘,他抽空偏头看了一眼妹妹,柔声说:“怎么能叫白瞎呢,你别听咱妈乱说,小霞戴着很好看的。”
李阅霞十指张开附在车前杂物匣上方,又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目光担忧地再次问:“二哥,这链子到底多少钱?”
“不贵。”
沉默了一会儿,副驾上的小姑娘嘀咕:“肯定很贵,我们英语老师戴了一条差不多的,听说两千多呢。”
李阅霞的语调在说到“两千多”时明显加重,在她的认知里,这是很大一笔钱。
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李阅川突然想起了季青衍,以及他那3500元一个,专门用来喝牛奶的马克杯。
重点是当这个精美的杯子不小心被摔碎后,季青衍连表情都没变地把碎瓷片扫进垃圾桶,紧接着就打电话让商场下午再送来俩一模一样的。
一对儿杯子,7000块钱。
李阅川觉得对于水杯来说,这已经算是天文数字了,但这样的杯子季青衍有二十多个,更遑论那一屋子论克计价的颜料。
在李阅霞的认知中黄金最贵,没认识季青衍之前李阅川觉得钻石最贵,现在他知道了,在一些特定颜料面前,钻石跟地瓜差不多。
他突然想笑,如果要跟李阅霞讲这帮公子哥儿的日常生活,都不知如何讲起才不像编故事吹牛。
李阅霞误会了李阅川此时的沉默,于是更加着急,“二哥,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打工不容易,拿去退了吧,你在外面多吃点有营养的饭。”
李阅川太明白妹妹的想法了,难过霎时蔓延开。
从妹妹传递给哥哥,再从哥哥那边传回给妹妹,最终如迷烟一般注满这辆疾驰在乡间土路上的白色小轿车。
“谁跟你说二哥在外面不容易啊?”,李阅川刻意上挑音调,“二哥在外面吃的好睡得香,每月赚的也不少......”
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妹妹打断,“二哥,你都瘦了......”
养伤的这段时间,心里有事情压着,李阅川确实瘦了十斤,但他没想到穿得这么厚妹妹还能发现。
李阅霞小大人似的,心疼地扁嘴,眼睛里迅速蓄泪,“二哥,你别总惦记我,我是小孩儿又吃住都在家里。”
李阅川不愿再纠结于这个话题,索性直接打开车内的广播。年底各个频道都闹哄哄的,随便选一个就足够冲开车内压抑的气氛。
李阅敏的服装店地址很好找,隔一条街就是李阅川的高中,路过时他还跟妹妹说等会儿一起来吃门口的炸鸡柳。
服装店门脸不算大,但生意确实不错,停车的这一分钟里就进去两拨人。
李阅川拎着保温袋推门领小霞进来,才看出里面实际空间比从外面看要大不少,应该是两间门市房打通了。
李阅敏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弟弟,当下连顾客都不管了,两步跑过来,“呀,小川回来了!!”
半年多没看到大姐,李阅川也想得慌,赶紧把保温袋提着往前送,“上午刚到家,妈包了饺子让我俩送来,还热乎呢,姐你趁热吃。”
李阅敏眼底带笑,伸手往后指,“先放后面款台里面,等会儿人少点我再吃,我真饿了,中午都没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