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衍左手拎着两大袋子食材,右手提着一大包衣服,胳膊肘还夹了个鞋盒,逃荒一样站在门口,从玄关柜的空隙里歪头伸脖子往里看。
只可惜客厅里暗流涌动彼此较劲的两人一个行动不便,一个手金贵,都无法化解他此时的窘境。
季青衍只好如慢动作默声电影般缓缓半蹲先放下鞋,再放下羽绒服,最后放下菜。收拾停当后才倒出空问齐子维,“啥时候来的呀?”
齐子维答非所问:“路过顺便上来看你一眼。”
“哦”,季青衍转向李阅川,半埋怨半玩笑道:“家里来客人了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我好多买点菜~”
被嗔怪的人扫了一眼斜前方的“客人”,不咸不淡地开口:“齐哥顺路过来的”,潜台词是:他不在这儿吃饭。
李阅川不待见齐子维,齐子维对李阅川只能更甚,他忍着想拿大棒子抡死人的念头跟季青衍寒暄几句后迅速离开,季青衍望着齐子维消失于电梯间的背影直呼莫名其妙。
晚饭后李阅川一瘸一拐回房取出被夹在病历本的大额支票,表情郑重递给季青衍,“季哥,这是当初季总在医院给我的那张支票,我想还给你。”
关于这50万,李阅川自己也犹豫,他觉得这是自己职责所在所以当场拒绝,可毕竟是这么多钱,再结合自己家的糟乱事,换谁能不动心!?
于是这件事就被他刻意拖了几天,直到今天下午被齐子维摆到明面上。
餐厅仿古的暖黄灯映得李阅川的侧脸轮廓完美如雕塑,却又比石灰色的雕塑多了一分隐忍,季青衍瞬间明白一定是齐子维说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把支票夹进桌边的《希腊神话》里,然后连钱带书一并放在二人中央。
酒足饭饱后的人不可避免透出懒散,此时二人在餐桌前对坐,手边都摆着还没喝完的饮料和饭后甜点小蛋糕,更衬得中间肃穆的支票和英文烫金原版书滑稽异常。
“这是我爸私人给你的,你好好收着,不是针对你,只是对那天的事儿”,季青衍愿意在一切合理合法合规的范围内,以保护李阅川的自尊为基础,多给他钱。
他希望他的男孩儿能够活得轻松一些。
更何况50万对他的意义和对李阅川的意义天差地别,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瓶好酒或者几双皮鞋,对李阅川来说这是海枯石烂中最踏实的安全感。
李阅川不语,用手把书往对面推。季青衍徒生出一种诡异的愧疚。
他的圈子里几乎都是跟自己一个阶级的,就拿他和齐子维来说,谁都不会把50万特意拿出来当个事儿说。
但李阅川的表情是那么郑重,他不懂公子哥之间的相处方式,小马过河般谨慎地游走在现实与理想之间。
季青衍不忍再讨论这个话题,他假意收下了支票,想着过一阵子找个机会还给李阅川。
而忐忑中的李阅川则松了一口气,收了就好。
几天后,李阅川终于迎来了拆线的历史性一刻,这绝不仅是简单的阶段性治疗成果,更是独立人格道路上的坚实脚步!
他怀着无比热烈的心一瘸一拐奔进门诊内间的欢乐海洋,徒留季青衍在门外期期艾艾扣墙皮。
不同于半个月前,拆线时没有麻药可打,李阅川被推出来后缓了十多分钟才慢慢爬下床。
在此期间季青衍无私奉献出了自己白嫩嫩的爪子,“要是疼可以咬我的手”,他把自己纤细的手掌横在李阅川紧皱的眉眼前,五指张开像个胖海星。
李阅川忍痛又忍笑,偏头躲开道:“别闹。”
季青衍蹲在床头絮絮叨叨:“等会儿定个蛋糕,庆祝我的小川重获健康”,说完又觉得好像不对,“不是重获健康,是......开启新生活!”
李阅川暗忖:还不如重获健康......
年轻力壮大小伙子恢复得就是快,更遑论李阅川这种级别的,自从拆完线之后愈合速度嗖嗖嗖,除去血肉新生时不可避免的麻痒外,整个人看起来气色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反倒是季青衍数着日子过,按照李阅川这个恢复速度,要不了几天就能跑能跳,连留人都编不出理由。
一周后,李阅川果不其然提出要搬回基地,季青衍扁着嘴答应。
动身前一晚李阅川问季青衍想不想吃蒸馒头,季青衍眼睛一亮,连声说想,然后又犹豫地拒绝,“算了吧,你那血窟窿还没好利索呢。”
李阅川一合计也是,笑着保证道:“等我好了之后给你蒸,一定让你尝到正宗的山东大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