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咬紧了嘴唇,一双跟苏绽生得有几分相似的眼睛瞪得老大,明显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苏绽不理他,反而在林听脑袋前面伸手弹了一下,“道个歉。”
林听咬牙切齿,猛地把头偏过去,这下连他哥都不看了。
黄志宇看着兄弟两人在自己面前争执,原本以为胳膊拧不过大腿,林听总是要迫于苏绽的威势给自己道歉的。不想苏绽看见林听的反应之后不仅没有发火,反而又笑了笑,说:“不想道歉就算了。”
黄志宇:“?”
“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就是宠弟弟。”苏绽抬手想摸林听的脑袋,小东西坐着也高,他只好顺势向下捏了捏他的脖子,“听儿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做错事了我说他两句,要真有委屈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抬头看向黄志宇,说话时带着椿城人独有的腔调:“可是的该?”
黄志宇没兴趣研究苏绽和林听有多么兄弟情深,听完苏绽这番话后只捕捉到一个词,“委屈?”
林听在委屈什么?
苏绽笑着解释:“我弟弟喜欢沈雪宁那个小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冲着我来,冲一个小姑娘算什么事儿啊。”
他划开林听的手机,找到沈雪宁的那张背影推过去,挑眉,“怎么,是校园暴力证据不足没让你留案底,所以不甘心吗?”
黄志宇没想到苏绽会揪住沈雪宁的事情不松口,不久之前公安局里一通教育难免让他心有余悸,“我又没有对她做什么!”
“侵犯隐私了啊。”苏绽点点照片,说,“要不你也道个歉吧。”
黄志宇:“???”
他一时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来了个什么局,苏淮生的儿子又是个什么人啊。
“我道什么歉!”
苏绽学沈迟的样子轻轻挑起一边的眉毛,与林听对视一眼,察觉到小东西的情绪总算平复下来,这才说:“那就扯平了,谁都不用道歉。”
黄志宇直到此刻才领略到苏绽胡搅蛮缠的本事,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苏老板,约我出来就为了小孩子的事儿啊。”
“你也知道他们是小孩子。”苏绽接话,“七年前的事情你应该找我,为什么要去纠缠两个孩子!”
话说到这里,双方才总算有了些剑拔弩张的气势。
林听不屑于当“小孩子”,气呼呼地在椅子上乱动,被苏绽冷冰冰地甩过去一记眼刀才又安静下来。
“七年前的事。”黄志宇冷笑一声,默默算了一遍时间,“我找你有用吗?”
“当然,我想跟你谈一谈。”苏绽将茶杯里仅剩的茶水泼向茶盘,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喝了,“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算。”
“谈得拢你难道要给我一个交代吗!”
黄志宇说这话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如果他们面前的不是厚重的实木桌面,他将那桌子掀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绽闭了闭眼睛,开始思索黄志宇和她们家可能存在的仇怨,这使他不得不想起自己曾经努力想要遗忘的时光。
身份证、楼梯、绳索。
他睁开眼睛,开口时嗓音微微泛着一层哑意,“我爸爸死了,这就是最好的交代。”
茶室里静了几秒钟。
最先做出反应的人是林听,他就坐在苏绽身边,听见这句话才迟疑地转头看向苏绽,眼睛里面带着惊讶,张嘴想要说什么,这次却怎么都接不了他哥说的话。
别人或许没有参与过苏绽在北城的那些年,但林听却是亲眼看着苏绽将这条路一步一步走下来的。
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苏绽可以去做服务生、送外卖,将曾经的梦想贬得一文不值。
但唯独有一点——他不能提起苏淮生的死。
七年来,林听从未在苏绽口中听到的话就在今天被吐出来,他一时竟有些惊惶,侧首看向苏绽的时候又愣了愣,他哥眼睛红了。
苏绽觉得眼眶泛热,微微闭上眼睛调整情绪,缓了一会儿才又说:“我爸爸吊死在楼梯上,我妈妈死在体育馆里,肚子里还怀着四个月的孩子,产检报告说了,是个女孩儿。”
苏绽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眼红,此时放在桌面上的手紧紧攥成拳,说出来的话几乎一字一顿,“能给的交代,我们一家都给了。”
茶室里沉默了很久,黄志宇仰头靠在椅子上,足足过了几分钟才又坐回来。
“那是他们活该!”他声嘶力竭,“是苏淮生活该!”
“我弟弟又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高考期间放假去了一趟体育馆,怎么就被埋在废墟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