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是苏绽的一张自拍,看样子是躺在宿舍的床上,眼睛眯起来,笑得弯弯的。
屋里很亮,大概没有拉窗帘。
苏绽说过他的宿舍是两人间,舍友睡觉时爱打呼噜,因此他经常压缩自己午休的时间用来学英语。
沈迟蹙了一下眉,抬手打字。
S:刚睡醒?
绽绽:没有嘞
S:?
绽绽:感冒了
绽绽:【小猫大哭jpg】
沈迟瞬间心疼,一颗心都要被小猫揪起来,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滑动,过了许久都没有回复苏绽的消息。
最后还是苏绽先沉不住气了,发过来一连串的消息安慰沈迟。
绽绽:没事啦
绽绽:就是有点流鼻涕
绽绽:吓唬你的
随后是一段小视频,画面里的男生窝在柔软的床上,弯着眼睛仰头看镜头,然后做了一个吸气的动作,鼻子囔囔的,发出一些小猫打呼噜的“呼呼”声。
沈迟略放下一些心,他冷惯了,十七岁的年纪要强好胜,倔强且直。
S:需要我给你发“多喝热水”吗?
手机安静了两分钟,苏绽甩过来一张表情包。
【小猫喷火烧你!jpg】
沈迟看了一眼,嘴角轻轻抿了一下,把小猫惹炸毛虽然很贱,但的确挺有意思的。
还有力气炸毛,那就还好。
沈迟没有再回消息,收了手机开门进屋,手里拎的是沈国耀心心念念的那瓶酒。
他又回到了那个狭小逼仄、充满着惶恐与不安的家,而也就是在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与苏绽相距的不只是从椿城到法国的汪洋大海,而是一个阶层到另外一个阶层的距离。
口袋里的钢镚随着人的脚步又碰撞了一声,沈迟并没有想过要放弃。
昏暗的客厅里只剩下沈国耀一个人,桌子上的菜没怎么动,周稚琴和沈雪宁什么都没吃,见势不好就先回卧室了。
早知道就多买一盒米饺了。
沈迟觉得自己手上那道烫伤又开始疼,他将手里的酒递过去,叫一声“爸”。
沈国耀正举着手机看里面的直播,只听背景音乐就能猜到他大概在看什么类型的,听见沈迟叫自己,他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顺手将玻璃杯推了过去。
倒酒。
满是磕碰磨损的玻璃杯上还有一些洗刷不掉的痕迹,和沈迟身上的淤青一样,都是沈国耀酗酒打人的记录。
沈迟替他倒了酒。
沈国耀接过去喝了一口,还算满意,在美女主播热切的背景音里问:“听说你去赚钱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沈迟恰好直起身来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口袋里的零钱被挤压到,硬币又一次发出了碰撞声。
沈迟没有否认,“对,辅导了几个高二的学生。”
沈国耀终于舍得掀起眼皮朝自己的儿子看了一眼,随即用刚才端着酒杯的手指敲了敲茶几,倒是生出几分语重心长。
“赚了钱要给你老子的,知不知道?”他说话时带着椿城老旧的方言味儿,“你勿爹勿婆塞给我一个傻子老婆,这些年看病花了那么多钱,现在还要养活你们两个孬头巴子,你要孝顺我的。”
沈迟忍不住冷笑一声,没有理会沈国耀这些长篇大论,只在男人喝够了手里这杯酒的时候才轻轻开口。
“爸。”沈迟说,“我想和你谈谈。”
沈国耀正从盘子里夹菜,闻言分出视线看了沈迟一眼,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这小子似乎长大了。
沈雪宁怕沈国耀,只要沈国耀喝酒就不敢出来,沈迟有意让母亲和妹妹再吃点儿东西,所以请沈国耀进了卧室。
父子两人十八年来第一次有了促膝长谈的架势。
沈国耀坐在卧室里唯一一张椅子上,喝过酒之后脸色通红,正在吸烟。
他吸的香烟很劣质,味道呛人,满屋白雾缭绕。
“离婚?”沈国耀将烟蒂从嘴边挪开,眯起眼睛看了沈迟一会儿,轻笑,“你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