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椿垂下眼睫,眸中闪过一抹晦涩,她无意识地紧咬下唇,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手忽然被一抹冰凉牵住,她长睫颤动,黑色短发的和服少女牵紧她的手,将她握拳的手指一一轻轻掰开,随即牵着她的手贴到脸颊,眉眼弯弯,柔声道:“用我吧,小椿。”
“夜斗还在等你呢。”
“就让我和你一起,斩掉他吧。”
是啊,夜斗还在等她。
斩掉觉里,她就不会再痛了。
少顷,她缓缓抬眸,轻声道:“来吧,月器。”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神器犯错,神明失格。
漆黑的夜下,飘起细细的雨丝,薄雨霏霏。
一抹如雷白光从天而降,划破无垠黑夜。
少女神明瞬移越过一线,半空中她身形如电,手中挥出几十道斩击,刀影交缠成数道白电。
“斩!”
“啊啊啊啊啊!!!”
凄厉怨毒的嘶鸣响彻天际。
被斩的妖怪没有消亡,身上爆发出浓郁的黑气成了一个妖怪集合体,吸引来无数怨气。
磅礴的黑气冲天,路人们看不见妖怪,但都感受到这里的不寻常,纷纷掉头就走。
“嗬……嗬……”
少女神明剧烈喘息着,眸子紧紧锁住面前的妖怪集合体,握刀的手腕隐隐在颤抖,身体挡在白发青年身前。
处在神器空间的和服少女双眸圆睁,望着这一幕嘴唇翕合说不出话来。
夜椿不断挥刀斩向袭来的妖怪,大喊道:“觉里!你这家伙赶紧给我醒过来啊!”
她的声音因为疼痛嘶哑无比,鬓边的发丝湿透黏在眼皮上,她没有时机去抹开遮挡视野的发丝,手腕机械地挥刀,斩击。
“越过一线,一切都是虚无!笨蛋!”
这一刻,夜椿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只想让那名有着世间最永恒美丽的眼睛之人停下,不要再往前走了。
前方从来都不是夙愿的终点。
是虚无的彼岸;是无法逃离的深渊;是灵魂消噬的阿鼻地狱。
——啪嗒。
一只触手悄然而动从侧面击飞了夜椿,长刀脱落手心,夜椿手肘撑着地面又无力地倒下去。
“小椿!把他除名吧!不然你会死的!”月里大喊道,眼眶通红。
除名?
夜椿不是没想过。
觉里已经死了,与生灵不再有关联,或许一年,或许十年,或许百年就不再有人记得他。
唯一记得他的只有赋予他“觉”之一名的自己。
如果除名,她也会忘掉他。
就像是他从未来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从未有过这个人。
名字,是咒;是束缚;是存在的痕迹。
与觉里结契时,她听到那名穿袈裟的男人喊他的名字。
那是觉里生前的名字——悟。
所以,她才会给他起名为觉,意为觉悟。
夜椿意识渐渐模糊,她咬住舌尖,嘴里漾开铁锈的血味,她深深地凝视觉里的脖颈,他的名字正在被安无吞噬,一旦完全消失,他最后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痕迹也将被抹除。
“椿。”
身前暗哑的声音响起,如同大海下的暗流涌动。
夜椿呼吸一窒。
白发青年缓缓抬头,霜色浓睫颤动,苍蓝如天空的眼眸泛着雾,闪烁着复杂的色泽。
他终究还是越过一线,站在夜椿身前,抬手两指并拢一划。
“一线。”
一道亮光划过,纯白的一线将神色茫然的少女神明与他彻底隔绝,他身后是无垠的黑,一条触手攀上他的肩膀蠢蠢欲动。
夜椿嘴唇嗫嚅着,视线撞进那抹剔透的苍蓝。
——“一线能阻挡彼岸的妖怪来到此间,是只有神器才会的技能哦。”
暖阳晴光下,少女神明演示了一遍,他学着她的样子利落一划,纯白的一线挡在他和夜椿面前。
夜椿鼓掌,声音扬起,“阿拉!不愧是我的神器!”
“划的很好!就是觉里你个笨蛋,对着我划干什么?”夜椿脸颊鼓起,轻巧地跨过一线到他身边,对他进行死亡凝视。
两人挨得很近,少女身上的青柠味香气萦绕在鼻尖,白发青年不自然地眨眨眼,“试试而已。”
“下次再对我划一线,我可就把你除名了哦。”夜椿半认真半恐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