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周明夷一行人已经步入院中,正中跪着一名五花大绑的汉子。走到汉子的身前,周明夷这才放下黄育芩,只见汉子约摸四十岁上下,留着络腮胡子,汉子的余光瞥到人影,便立即跪伏在地,连声呼告“冤枉”。
周明夷斥道:“有冤说冤,别净嚎些没用的。”
原来汉子是城中一家百年粮店的东家,名为温越,近日来被人举报,私下买卖军中粮食。此人被拿住的时候,物证尚在粮店的仓房之内,可谓是证据确凿,此人却连连喊冤,只说自己是在一名年轻后生的手中所得。
周明夷奇怪道:“来历不明的东西,你居然敢随意买卖,真是好大的胆子。”
温越悔道:“当日只见那位后生举止脱俗,措辞文雅,因此并未细究,这才上了那贼人的当。”
“你抬起头来。”周明夷道。
温越依言抬起头来,满眼的惧意,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诸人,然而目光落在黄育芩身上时,便再也挪不动了。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从探询到疑惑,再到震惊,最后他指着黄育芩,抖动着嘴唇:“将军,正是此人将粮食卖与我,还与我说,先卖出这两麻袋,等过两日,他会再联系我。只是后来的十天内,他没有了消息,没想到在大人这里碰见了。”
“我与你素未谋面,怎会卖粮给你?”黄育芩怒道。
正在说话间,孙一千领着两名士兵,各自扛了一袋稻米进来,外表麻袋与军中一致,麻袋外面还印着编号。
“这便是从温越的店内搜出来的粮草。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请将军捉拿监守自盗之人。”李锋沉声道。
“仅凭这位…”黄育芩指着温越,“如何能判定此粮食是由我盗取卖出?”
温越抖抖索索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荷包,双手奉上:“小人不知这位公子是何方神圣,不过这枚荷包想来不是市面上之物,应是自家人亲手绣的。当日公子走后,遗留在了我的店内,被我捡到,本想下次见面再交还,小人不敢欺瞒。”
黄育芩的目光刚触及荷包,便知那确实是自己私物,只是日前不慎遗失,估摸是摘柿子的那一日前后遗失,原来是被有心人捡去了。
孙一千跪了下来:“人证物证俱在,请将军明裁!”
“将军,我原本不信黄公子是这样的为人,然而黄公子曾经确实取用过这样的荷包,如今证据确凿,卑职不得不信。恳请将军发落。”李锋亦抱拳。
黄育芩盯着面前的三人,心中觉得甚是好笑,自己自小衣食无忧,繁华锦绣处长成,岂会汲汲营营于这两袋粮食,明眼人一眼便知这是栽赃陷害,可惜眼前尽是装瞎的人。
黄育芩监守自盗,偷盗粮草,如若军法处置,免不了身首异处。黄育芩原本想着这些时日的相处,自己虽不说尽得人心,但也是问心无愧。
看来此番在劫难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证据确凿,你们看看我的手里又是什么?”周明夷缓缓张开自己握紧的拳头,只见手中赫然是一枚全然相同的荷包,只是颜色较于黄育芩的更为鲜亮些。
“这个荷包乃是我前年在北地的绣户所得,花样亦是寻常可见。当年掌柜的和我吹嘘,这便是这两年最为风行的款式。温越手中有这样的一枚荷包并不稀奇。”
周明夷说完,众人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孙一千和李锋自幼便跟着少将军,从不知少将军喜欢这样绣品。
温越不曾料到这番变故 ,顿时哑口无言。而黄育芩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绣品确实是自己的丫鬟蕙兰为他缝制,当年蕙兰替他绣了一只,被黄育芩送了出去。蕙兰自己私下藏了一只,放在她的箱柜中。
后来蕙兰被母亲赶出去配了小子,而黄育芩身上的荷包,正是碰巧从蕙兰曾经的箱柜中掉出后被黄育芩捡到,他见胖鸭子戏水可爱有趣,便拿过来用了。
只是周明夷怎么会有这样的荷包,黄育芩缓缓地看向周明夷,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黄育芩忽然就忆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淋雨回去后,他便发了一场高烧,也不曾前去找过那个小乞丐,而那个小乞丐不曾再露面。
原来小乞丐便是他啊。
眼见周明夷一副势要保住黄育芩的架势,孙一千连忙道:“将军,我认为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荷包可能不是黄公子的,但是不能排除是黄公子私有物件的可能。”
孙一千避开黄育芩的目光,直面周明夷:“将军应当将黄公子收监。”
“孙一千,你这是在教我做事?”周明夷怒道,孙一千的身体瑟缩了一下,跪了下去。
“将军,一千兄所言不差,若是我们对此事不作出任何措施,恐不能服人心!”
“你——”
黄育芩冷眼瞧着孙李二人一唱一和,只觉得他们要陷自己于险境。
孙李二人自然深知背后另有黑手,只是当下黄育芩的身份传言流传甚广,若是放任愈演愈烈,而无任何动作,必然人心尽失。两害相权取其轻,倒不如先将黄育芩关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