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豹却没有迟疑,一马当先,打了一桶水上来,舀出一碗,咕嘟咕嘟的一干二净,一抹嘴,恶狠狠道:“老子喝了!看哪个妖魔鬼怪敢近老子的身!”
他手下那些小弟见他喝了,也咽口口水、慷慨赴义般的上来,各喝了一碗水。
渐渐的,喝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只剩下几个疑心病重的,你望我,我望你。
最最终,见别人都喝,自己不喝不放心,也俱喝了。
人群散去,楚欢一抬指,那桶水中升出细细的一股,直升到空中。楚欢端详了一会儿这清澈的水柱,挑眉道:“圣水?”钟乐骗得了凡人,却骗不了她。这里面,可并没有什么神奇的法术啊。
钟乐却笑吟吟道:“等明天,自见分晓。”
楚欢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觉得钟乐这人装神弄鬼、并不可靠了。从方才所见,她倒是觉得那黄子衿身上疑点重重,颇有调查一番的必要。
公冶侯举着他那骨风铃,试图说服楚欢道:“公子,千真万确,我这骨风铃不会错响。”又转向钟乐道:“姑娘,真的是鬼。你们不要再用这没有法力的圣水骗人了,我们今晚一同去捉鬼吧!”
二人却不为所动。公冶侯默默叹息,看来,今晚只能他一个人去捉鬼了。他咽口口水,为自己鼓起勇气。
午夜时分。
钟乐走出房门,望向娑罗村背后的群山。透过雾蒙蒙的瘴气,可见一个巨大的、虬枝盘曲的东西,张牙舞爪的矗立在山巅。
钟乐:“那是树?”
王公豹白日里扯了件自己为保大家平安、在村口守夜之事,话已出口,他不得不多做两天样子。此时他百无聊赖的守在这里,困的哈欠连连,闻言,没好气道:“哪个树?”
钟乐:“山上的树。”
闻言,王公豹立马清醒:“山上的?”
“你问那个干什么?”
钟乐瞧他语气紧张,奇道:“不干什么,就问问,它有什么来头吗?”
“来头可大着呢!”王公豹肃重道:“那可是我们娑罗村的神树!早在几百年前,娑罗村还未建村时,它就已经在这里了。到后来有了这村子,一开始,也各种气运不顺,干旱、瘟疫等各种天灾频发,直到有一日,一个风水师父指点,说是山头上那颗娑罗树生长千年、天生慧根,可以庇佑人逢凶化吉。于是村里人把那棵树奉为神树,供奉呵护,娑罗村这才渐渐风调雨顺起来。”
连王公豹这样的人都对此树抱有敬畏之心,可见,这棵树是真的有些名堂了。
钟乐往山上走去。
王公豹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去干什么!”
钟乐对着他嫣然一笑,神色中却有一种厌恶和冷峻之感。她道:“去砍了那神树。”
王公豹瞬间便炸了!
她不是说什么都不干的吗!她竟然要砍了娑罗神树!
他连忙每家每户的拍门,大喊大叫,一开始,大家都有些惧怕“那东西”,不敢在深夜出门,但后来,听王公豹说那个新来的修士要砍了他们村的娑罗神树,不由都吓了一跳。什么都顾不上,穿了衣服冲出门,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上山去了。
“姑娘,姑娘!”还好赶上了钟乐,村里人都急道:“那树砍不得呀!”
“哦?”钟乐却并不打算听劝:“就因为它是神树,你们听那风水大师的话,认为它可以保佑你们?”
村子里一个年纪最大的老人,此时在小辈们搀扶下颤颤巍巍的也上了山,叹气道:“姑娘,并不是我们认为,而是百十年之前,它真的庇佑了娑罗村的先祖们。”
钟乐却摇摇头,神色郑重几分:“如果我说,一直以来祸害村子的‘那东西’就是这娑罗神树呢?”
黯淡月光下,忽地有一根长长的、手臂粗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展过来,刺向那老者的胸口!钟乐脸色一变,一掌劈下去!
这东西瑟缩一下,嗖地闪了回去。
“方才那东西就是你们所谓娑罗神树的根须,它是想吸取这老者的精血,”钟乐神色越来越冷肃,“我本以为……它还会再忍耐些时刻,却没想到,这妖物竟如此耐不住性子!”
她咬破手指,以鲜血在地面画了一个圆圈,嘱众人待在里面,而后,掌心燃起一团熊熊火焰,直向那神树烧去!
大家离神树已近在咫尺,在一阵一阵的热浪中,努力睁开眼,既惊且惧、却又避免不了好奇心的密切注视着这场打斗。
只见平日里端庄肃重的神树,此时就好像被惹怒的怪物,挥舞起千万条丝丝缕缕的根须,四面八方的朝钟乐包围而去。
但钟乐一袭红衣纷飞,不慌不乱,以滔天烈火烧退根须,在灿烂火舌中穿行躲避,最后来到娑罗神树的树根下。
“我乃上古娑罗神树!尔等凡人岂敢造次!!!”娑罗神树竟然开口说话了。
且不难听出,这声音饱含盛怒。
上古神树?钟乐蔑然一笑,这就是一只活了上千年的老树妖!
趁这树妖尚未修出人形,她得尽快除了它。但事到临头,却发现手中缺少一把称心的兵器,用手将它这么粗大的树根劈断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钟乐沉吟片刻,一撸袖子——
活生生将这娑罗树妖向上拔起三寸!
“我修炼千年,慧根天成,今日若你敢伤我,我定将——”
钟乐:“你又能怎么样?”
夜色下,滔天的火光中,寂静片刻,那娑罗树妖的语气忽变得幽幽而诡秘:“你爱的,会离你而去。你所要守护的,会化为飞灰。你信任的,背叛你。你依赖的,抛弃你。”钟乐十分不乐意,这树妖临死之前还要耍嘴皮子,她一用力——
“我以娑罗神树的名义诅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将痛失所爱,不得善终——”
娑罗树妖声嘶力竭的咆哮消失了。
大家震惊的发现,在它被彻底拔出的树根下方,用以滋养它的,竟然不是土壤,而是暗褐色的人血。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