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容颜一直未有变化,他不适合再住在这里了,一个雨夜,他带上那把陪伴他多年的铁剑,披着一身蓑衣悄然离去。
命运比他想象的更加无常,那个曾在村中教人识字的青年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贪官,他不敢相信,暗中调查了一番,却发现律法并未冤枉此人。
他不明白,但他不明白的事太多太多了,他四处游历,又过上了那种居无定所的日子,他看过了太多,心中更冷漠了,也更坚定了。
坚定与冷漠,似乎是相互缠绕着的,越坚定便冷漠,越冷漠便越坚定。
在他心中,生死善恶都不重要了,只有修道,即使是他仍旧不明白,何为得道成仙,为何得到成仙。
修为越高,他便也很少睡觉,大多是入定,阿岫许久未触碰到他,除了唉声叹气也没有办法。
“师父啊师父,你又开始琢磨什么事了呢?”好不容易趁他靠在树边睡着,阿岫凑过去,趴在他肩上。
他原本双臂抱着,阿岫趴过去后,他的手忽然松开,搂住了她的腰。
阿岫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喃喃道:“师父好久没抱阿岫了。”
他听不见,但似乎觉得这个姿势不太舒服,下意识搂着她往下滑了滑,躺在了树下。
“师父。”阿岫摸摸他的脸,在他嘴唇上亲了亲,“师父修为越来越高了,似乎也比从镇定从容了,可为何,阿岫却觉得师父并不开心呢?师父的眼神越来越像我从前见过的那般空洞了,里面似乎装满了所有天下万物,又似乎什么都未装。”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睡过了,如今似乎只有在睡着时,他脸上的冷漠才会褪去一些,看着又与从前无异了。
阿岫将他抱紧了些,没再吵他,安静等着他睡醒。
醒后,他便又是那副淡然的神情,谈不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总让人觉得他与自己似乎并不生活在同一个纬度,自己和他离得很远很远。
他在东边陆地游历完,又回到出发时的那个小村落,村中的人早换了一轮,没谁认识他,没谁记得他,他可以暂时停歇在这里。
临近元婴境时,消失多年的师祖老头又出现了,坐在那盘棋前,像从前一般,似乎他从未离开过,时光也从未流逝过。
谢浮岚并未惊讶,从如多年前一般,在他对面从容坐下,拿起那一盒白棋,先落入一子。
这一局棋,来回厮杀多回合,谢浮岚败了,但师祖老头也多有感慨:“浮岚棋艺益精,想必不过多久便能与为师打个平手了。”
谢浮岚脸上并未有自傲之色,只微微垂眼:“师父来,可是有何吩咐?”
“西边有一幻妖,你的师兄弟们皆无法与之教衡,为师来寻你,派你前往降服那幻妖,你可愿意?”
“弟子遵命。”
老头微微颔首,手一挥,便带着他到了西边。
放眼望去,是一片漆黑的山,如同一座座巨大的黑色岩石,风沙绕过山头向他们扑面而来。
阿岫眯了眯眼,嘀咕一句:“什么鬼地方?”
老头一挥手,山中出现一条蜿蜒小道,通往幽暗的山谷:“那幻妖便在其中,浮岚,去吧。”
谢浮岚低应一声,从容朝小道去。
“我也去!我也去!”阿岫急忙跟上。
“去吧。”老头笑着道。
阿岫迅速跟过去,刚踏入小道,身后的路便被堵住了,她回眸看一眼,匆匆上前走到谢浮岚身旁。
这里阴森森的,比她的白骨楼还有诡异,四周还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闻得人有些头昏脑胀的。
谢浮岚像是未被影响,只是眉头蹙蹙,继续往前走。
忽然,他们踏入一片巨大的桃林,漫天的桃花飘来,那股香气越盛,直冲人脑门。
阿岫有些受不了,捂住了口鼻,谢浮岚却是闭上了眼,深深嗅了一口,似乎是在寻找香气的方向。
一条海棠色的纱锻从他鼻尖滑过,他神色一凛,猛得睁开眼,快速跟上。
阿岫也没有看清,她的黑气在这里使不出来,只瞧见一抹粉色从桃林中掠过,朝桃林深处去了。
香味更浓了,除了香味,还有旖旎的丝竹之声传来,随后是女子的吟唱,声音百转千回,若不是知晓是冲着师父来的,阿岫也要被这声调迷晕了。
“什么东西!敢打我师父的主意!”她怒斥一声,再去瞧师父的脸色,见他眼神清明,气又消了,“这还差不多……”
观尘只剩无奈,这事虽然已过去了几百年,但他还记得清楚,这是他第一次与妖作战,从那往后,他便走向了那条无法回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