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喜欢阿岫,我很喜欢阿岫。可我所修之道,不许我有偏爱,每回,只要我一靠近阿岫,就忍不住起执念,执念有多深,反噬便会有多深。师父为了苟延残喘,只能离阿岫远一些,再远一些。”
“我看出师父身体不适,可师父不回答我,为何不早告诉我?”
“生死有命,路是我自己选的,后果也该我独自承受,我不希望你因此闹得天翻地覆。”
阿岫死死抱住他:“不,旁的我都能听师父的,这件事不可以。我信了,师父说的话,这是在阵法里面,可无论是在阵法里还是在阵法外,我都不许师父死,就算是师父灰飞烟灭了,我也要将那些灰一颗一颗找齐,将师父救回来。”
他暗自叹息一声,自知劝说不动,不再多说。
“阿岫已经是师父的妻子了,师父不能抛下阿岫。”
“嗯。”
阿岫突然掐住他的脸:“师父,说。”
他抬眼:“说什么?”
“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不会抛下我。”
“好。”他张了张口,到头来,还是只能说谎,“我永远不会离开阿岫,永远不会抛下阿岫。”
阿岫又露出笑脸,扶着他的肩,摇摇晃晃站起来:“师父,我们走。”
他立即托住她的手臂:“不歇会儿再走吗?你要站不稳了。”
“不用歇,师父背我。”阿岫绕去他身后,往他背上一趴。
他无奈扬唇,背着她站起身,慢慢朝外走去。
阿岫贴在他的脸边,问:“师父没了修为,这样背着我,累不累?”
“不累。”他仔细往楼梯下踩,每一步都落得稳稳当当。
“阿岫能带着师父离开这里,却非要师父背着,师父觉不觉得烦?”阿岫又问。
“不烦。”他笑着答,“我常想,我若并未修此道,不过是一届散修,那便能和阿岫长相厮守了。我们也能同这世间所有普通的道侣与夫妻一般,就这样漫步在小道上,看看夕阳,看看路上的花和草。”
他背着她,迎着落日,缓缓在大道上行走。
落日的余晖给大地铺满了金黄,脚下这一条平淡无奇的土路被装点的金光灿灿,泥土变成了金沙,岩石变成了金砖,每一步似乎都踩金子做的路上。
“可我又想,若非是我修了此道,恐怕此生不会有机会遇见阿岫。我曾怨过,为何上苍不愿给我圆满,可现下又觉得,能遇见阿岫已是圆满了,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他们身后的那栋白骨楼在日光下慢慢被风化,从塔顶开始,所有的白骨所有的骷髅化成一把残灰,随着风消散在金山之中。
他们走出去很远,远得已看不见身后的楼了,那栋楼也消失了。
黑气消散,一座山拔地而起,白色的灵气渐渐聚来,或许,某一日,此处又会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