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好半天,蓝姑道:“可...若真相如此,如何妖魔两族之人也都以为一切都是神族之过?难道对自己的子孙后代,他们也没有真话吗?”
鱼寒生冷笑两声,看着她不说话,仿佛在说,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蓝姑觉得自己头脑被轰得只剩一片废墟。
“可知这世上还有多少像云徐这样无辜受害之人。甚至是蓝姑你,本也是无辜之人,本应当拥有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人生,却受其蒙骗变成了妖魔两族罪业的背负者与助虐者。”
“蓝姑,既然你的信念是为无辜之人讨回公道。眼下最无辜的难道不是枉受灾难的半月门弟子吗?若不先将大宛府这样的据点连根拔除,如何挽回错误?眼前你正有一个悬崖勒马的机会,难道要视而不见吗?”
“人族本就如同先天不足的孩童,既无长生之能,又无修复之力,不论是修行还是死亡这两条终点都不能指向解脱之路,反而引向无尽的愁苦。偏偏妖魔两族的有心之人使之背负上莫须有的罪名,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蓝姑?”
“便是神族,受其迫害便罢,哪怕合族陨灭都还不够,还要为其担上万世骂名。如此敢做不敢当,值得你为他们卖命吗?”
如同疾风暴雨,如同噼里啪啦砸得人生疼的细密雨点,蓝姑几乎站立不稳。
鱼寒生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只要你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便助你与云徐归隐。你当知道,云徐这样的人,怀璧其罪而无自保之力,若无人相护,必有死劫。”
鱼寒生又道:“只要你告诉我,我自会想方设法帮你平去这些罪业。若幸而不死终有一日会揭露妖魔两族的阴谋。”
蓝姑跌坐到了地上:“你容我想想。”
鱼寒生严肃道:“蓝姑,而今已然万死难辞其咎,我亦是助纣为虐之人。只有活下去,才有挽回、补救一切的机会。”
言罢,她转身离开。
蓝姑得以喘息的间隙,然而却更显难以缓解的窒息。她不禁掩面,又惊又惧又愧又悔,难以自抑。
*
鱼寒生没有等到蓝姑的答案,却等到了云徐的。
云徐大概猜测她的位置,用一双无神的眼睛看向她的方向:“鱼姑娘,凌月所要说的就这么多了。她说她暂时不想见你,她会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里,不劳你费心。”
“她还真是倔。”鱼寒生无奈道,转而问云徐:“那你呢,你真的决定好跟她一起走了吗?”
云徐重重点头道:“嗯,反正也无处可去。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被人需要的滋味了,和她在一起的这几日,我觉得很充实也很安宁。”
鱼寒生静看着他,“你可知道她这样任性不要我的帮助,你跟在她的身边会很危险。到时候,你现在所谓的充实和安宁都有可能被慌忙和动乱取代。”
云徐却道:“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意义吗?哪怕只是几月、几天甚至几个瞬间,总好过庸庸碌碌不知来处不晓去向的一生。不管未来如何,至少我现在确定,我跟定她了。”他咧嘴笑着:“鱼姑娘,还没有感谢你。你不仅救了我的人,现在还救了我的心。”
鱼寒生不免心中有愧:“你当知道我唤你去照顾她本也是别有用心,你得到的东西全赖你自己,何必道谢?况且,”她由衷赞赏道:“你心中本就一片澄净美好,又何须他人来救。云徐,非我救你,一直是你自救。”
云徐作揖道,似乎无论夸奖还是辱骂他都可以受之安然:“鱼姑娘客气。不管如何,你帮了我,我都应当帮你。更何况,我知道鱼姑娘不是行事毫无成算之人,就算别有用心,用的亦是真心。”
鱼寒生只觉他有一种了不得的本领,可以让每个跟他相处的人都感到没由来的舒心。这一点跟海无涯是决然不同的。海无涯的存在是会压榨你身边的每一寸空气,让你不得不注意到并且顾及到他的存在。但云徐却有一种,他不要自己的存在,他把所有空间都留给你的感觉。鱼寒生笑看他,想到蓝姑既然拒绝自己的帮助,日后他们必定有诸多不便,便问道:“可需要我帮你治好眼睛?”
云徐摇头拒绝:“用眼睛看的时候,我们常常为所见蒙蔽。却不如用心去看,才能看得真切。”
鱼寒生便道:“既如此,你们好自为之吧。”
云徐再度拱手作揖,“鱼姑娘慢走。”
鱼寒生御剑,留下一句保重,一阵风似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