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瑗眸色微闪,咬住银筷,也不再追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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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老爹话说一半,吊人胃口,顾西瑗自没那么老实,她转头就去金华楼找了缪寅。
“小主子这次又对六皇子感兴趣了?”化名“李寅”的男人刚啃完蹄膀,一副“我懂”的样子,优哉游哉感慨,“宫中诸位皇子芝兰玉树,也不怪云京城的姑娘们一向五迷三道,当年找我卜算皇子行程、喜好的也不在少数。”
“可小主子不是最喜太子么?怎的今日变了口味?”他似笑非笑,“听闻近来六皇子刺杀太子未遂,京中已传开了,小主子对他感兴趣,也是常事。”
顾西瑗薄纱掩面,淡淡道:“该先生知晓的,我自会告知。不该知道的,莫要多问。”
缪寅颌首:“江湖规矩,我自懂得。开个玩笑,小主子莫怪。”
他坐正了些,在清水中净了手,改作持筷夹菜:“如小主子所说,当年宫中景妃容颜绝世,堪当倾国之色,陛下奉为掌上白月光、心头朱砂痣。”
“可惜红颜易逝,景妃产下一子,便撒手人寰,陛下也从此郁郁寡欢,这些年病痛交缠,唯有缪贵妃陪伴在侧。”
“可当年情真意切的盛宠,怎的人死之后,这些年只闻宫中贵妃,再无景妃之名呢?”
顾西瑗:“景妃犯了何错?”
缪寅点头:“小主子聪慧。能让白月光、朱砂痣一夕碾落成泥,自然是涉及皇家颜面的、天大的错处。”
“但这并非景妃做了什么,而在于她的身世……”
顾西瑗莫名感到头皮微麻,不由倾身屏住了呼吸。
缪寅扫了一眼雅阁之外,凑近了些,一双眼牢牢注视着顾西瑗,压低了声:“因为景妃,她实则是……”
顾西瑗看见对方掀唇,清晰吐出两个重达千斤的字:
“男人。”
顾西瑗好似被一发炮弹打中,当场轰炸得外焦里嫩。
“男、男的?!”她几乎在这惊天八卦下震惊得差点跳起来,在缪寅提醒下赶紧捂住嘴,一双眼睁圆,“陛下的宠妃,六皇子的生母……是个男子?!”
缪寅点头:“至于到底从一开始便是男子之身,还是中途被人狸猫换太子,只有陛下才清楚了。本就是宫中秘辛,景妃又早已身死,真相不得而知。”
“至于‘她’所诞下的六皇子,自然成了皇室蒙羞的铁证,遭人嫌恶。陛下本是要即刻诛杀,文皇后心善相劝,才留下那小皇子一命,扔进冷宫自生自灭。”
顾西瑗只觉心跳如擂。
男人所生,冷宫长大,自生自灭……
六皇子这短短半生,真够凄惨的,怪不得如今做了反贼,原是皇室负他在先。
她坐下来,稍稍冷静了些,尽量理清思路:“可男人……男人如何生育?”
发现自己最宠爱的妃子是男人,还生下了皇子,若她是皇帝,只怕也要发疯!
缪寅叹了一声,放下银筷,用巾帕擦净了嘴,悠悠然起身,推开雅阁的门走了出去:“小主子,且随我来。”
一出雅阁,丝竹礼乐之声迎面而来。
奢华酒楼宾客满座,顾西瑗戴着面纱,跟随缪寅走上前,在漆红色的栏杆边停下,循声望向下方的舞台。
舞台上乐姬正翩翩起舞,衣裙翻飞,美艳绝伦。
尤其众星捧月的那一位,舞姿曼妙,柔若无骨,长袖翻拂之间,眉眼柔媚,鼻上一颗小痣尤显灵动。
缪寅一身懒散地倚着栏杆,褴褛的衣衫露出手腕脚踝,胡子拉渣的唇边噙笑:“小主子,可曾听说过‘芪月族’?“
顾西瑗略一思索,摇头,示意他接着说。
“这芪月族,传说乃一脉神秘悠久的古民族,栖于山野溪畔,避世而居。他们容貌极美,身怀异香,肤易生痣,不论男女动情受孕。”
顾西瑗一愣,目光不由落在那美艳舞姬的鼻尖小痣上:“先生的意思是,这景妃,便是芪月人?”
缪寅颌首:“小主子一点就透,若说世间男子能受孕产子,以我半生浅见,恐唯此缘由。”
“芪月族人数稀少,因姿容上佳、体质特殊,常作为人牙市上的珍品,进献流通于各国。曾经,许多显赫世家都以豢养芪月人为荣,他们以天价从人牙手中购得,作为宠妾或小倌养在府中……”
“是宠物,更是诞育子嗣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