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誊唇角微勾,他笑了,质问道:“没听清,那你脸红什么。”
小笙顺手打起扇子,给韩誊扇风:“突然觉得屋子里好闷,不知道是不是姐姐们没开窗的缘故,我去看看,就来,要不你自己先把药喝了。”
韩誊轻而易举握住她一摇一晃的手腕子,把人整个拉到自己怀里,与他咫尺之近,他偏头亲了亲她的腕心,直看着她。一阵酥麻感自手腕传到心脏,小笙被迫一只膝盖跪在榻边,却不敢与他直视,只问道:“又怎么了。”
韩誊笑着柔声道:“你们书院前年不是给有的人发了辟火图,别告诉我你没看过,我是不信的。”
韩誊觉得,她一定有资格也一定有机会看到那个。
小笙听着听着只能把脸低得更低,只是她粉嫩的耳廓与煮熟的小虾一般,都快红透了,全然暴露了内心的羞赧。
辟火图,小笙此生都不想再重温的一本书。在没有接触到这类通本之前,她完全不知道这里的民风是如此大胆和谐。
在民间,那是一种画就夫妻恩爱的图册子,各种姿势,栩栩如生。传说中它也能避鬼神,大概是太过于隐私,完全只能藏在房中偷偷看,于是后来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将此书放置卧室房梁,火神见了,羞愧而走,如此能避免走水的神奇说法。
至于为什么书院要给学子们发这种书册呢。
是因为前年某位不愿意透露名姓的大臣,家中突然得了一段上好的金丝楠木做横梁,他非常珍惜,突发奇想,连夜把木头送来书院,要求山长选出技艺最好的几名巧匠学子,把辟火图雕刻到这块木头上去。
小笙很幸运又很不幸地被选中了。
她以为是什么讲解救火的知识,心中还赞许雕刻这个法子真是妙想,于是欣然答应。可她此生都不能忘怀当时邱一山看她的眼神,充满钦佩,崇拜与承让。
直到她看到那本书的内容,才恍然明白过来,然后称病匆匆推却此事,并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充满心理阴影,甚至不能再直视别人!最是韩誊!
这是小笙不愿提及的过往,闻言气短,脸色鲜红欲滴:“从前的事,你,不要再提了。”
韩誊松开她,道:“这阵子我虽然昏迷着,但耳边总是听到若隐若无的啜泣声。”他将她的脸上细微绒毛都收入眼底,问道:“是不是你在哭。”
小笙将药碗端起来,继续喂他,点了点头。
韩誊抬手抚抚她发热的脸颊:“认识你这么久了,还没见你哭过,就算做那种事,你也是迷离着,怎么在我床边,哭得这么伤心,真的怕我会死?”
一勺满满的药倒进韩誊的嘴巴里。
韩誊苦得直冒冷汗:“你!”
小笙抿了抿唇,道:“嗯,快喝吧,都凉了,来,再喝一口。”
韩誊:“你且等着,唔——”又被喂了一勺,真的是……好苦啊!
终于喝完了,小笙喂完这碗药都颇有成就感,没想到这么难喝的药,韩誊居然全都喝光了,真是了不起!为了奖励他,她放下碗,去桌案上端回一盘甜脯蜜饯,拣了两颗盐津梅子喂给他。
他张开嘴,享受她的体贴。
“好吃吗?”她笑着问。
韩誊咀嚼着梅子,不太高兴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小笙便道:“那我也吃一点儿。”
果然好甜啊!
韩誊慢吞吞的要吐核儿,只是他不能动,本想咽下去算了,小笙却忙拿了细纸垫在掌心:“吐这里。”又折了折,问道:“还要吗。”
韩誊不大爱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小笙就跑去拿了些秋脯回来,吃了片刻,又饮茶,见他只静静地看着自己,想来是晕眩疲倦,于是将他身后的腰枕抽走,转身点了甜息香,放下帐子。
韩誊在里面睡觉,她去外面看炉子上熬煮的药。
院子里,花匠们在修补地面。地动后,很多地方都开裂了,只是韩誊之前昏迷着没有醒,堪舆师说不宜兴动土木。但如今韩誊已在慢慢痊愈,仆从们就着手修整院子。
如此,下午的半日光阴不知不觉也混玩过去了。
到了六七日上,韩誊已经能下地活动,只是还需要人搀扶着。小笙也就不必再日日铺床搭被守在他榻边,自行搬到碧纱橱里去睡,晚上他要汤要水,会有其他人照顾。
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忽有婢女端着铜盆进来送热水:“姑娘,你醒了,正好,公子也起来了。”
小笙:“外头怎么闹哄哄的。”
婢女道:“京都来了人,说是要接公子回汴梁养病,想来姑娘今日也要一起回去了吧。”
小笙错愕,问道:“都来了些什么人呢。”
婢女噗嗤笑道:“姑娘莫担心,听说是沅瑞。”
小笙心中还是会有些许考量。虽然她一直都没有去深思一个问题,但那是注定避无可避的。
国公府上下,以及国公夫人,韩誊的母亲,他们应当都已经知道韩誊在这里的遭遇了吧,发生这么大的意外,他们还不知道担心成什么样子呢,而且,他们的担忧中也一定绕不开一个人。
那就是小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