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笙缓缓嚼着口中的美食,并未说话。
韩誊:“你怎么想。”
小笙眼睛看着跟前的鱼脍,道:“你母亲是长辈,她要见我,我不能推辞。你带我见你外祖,他更是长辈,我既来之,则,安之。”
吃完饭,天色渐晚,淅淅沥沥的雨也停了,空气变得格外清晰,小笙欣赏着山间美景,在宅子附近逛了一圈,趁着天黑,回到谢宅。
韩誊则是跟打马赶来的几位表哥叙旧。
老爷子去朋友家吃酒,今夜怕是赶不回来。他们表兄弟几个又许久不见,一时间,吃酒下棋,话夜不尽。
小笙回到房内,洗漱完,躺在窗户旁边的藤椅上,慢悠悠苦思冥想一些烦心问题。
却不想三更天不到,韩誊就回来了。
小笙:“你们结束了?”
韩誊:“嗯,表兄们明日还要上直,就回去了。”
小笙:“好。”
她在等着韩誊离开,可他却直接去了净房,出来,身上就剩单薄的绸裤与中衣。走上拔步床,歪着身子坐着,慵懒地靠着引枕,闭目眼神,手里还摇着半新不旧的蒲扇。
小笙轻咳一声:“今晚你睡哪儿。”
韩誊:“随便。”
小笙喝口凉掉一半的茶,又等了等,最后熬不住了,走向本该属于自己的床榻,建议道:“要不你去碧纱橱里睡。”
韩誊睁开眼眸,直勾勾盯着她。
刹那,小笙屏住呼吸,不敢再张扬。
他道:“我的家,你倒是安排起来了。”
小笙困得仰倒下去,随便吧,韩誊爱在哪儿睡就在哪儿睡,她侧着身子,背对他:“只是明日解释起来,却十分麻烦。”
灯盏被吹灭了两盏,帐子又放了下来。
韩誊走了。
小笙仿佛终于能安然入梦,只是睡得还是不踏实,夜半她感觉腰间一沉,韩誊贴上她的身子,不轻不重道:“家中由大哥袭爵,并没有我什么事,我能走的也只是考取功名这一条路。”
他怎么又回来了?
可在小笙的印象里,国公夫人是极其疼爱韩誊这个二儿子的。韩大公子戍守边关征战沙场,待历练归来顺其自然承袭爵位,确实没有韩誊什么事,但那不代表着小笙与他的差距就缩短,相反,简直差得还很远。
韩誊揉揉她的耳垂:“我家规矩密集,排场大,要学的繁文缛节,比你吃过的糕点还多。”
小笙诧异:“这么多?”
韩誊笑出声:“原来你没睡着啊。”
小笙动了动身体,韩誊反而收紧手臂,近乎将她镶嵌进自己的怀抱。
韩誊:“所以你怎么想的?”
小笙刚要开口说话。
韩誊:“我不管你怎么想,就算你不愿意,我……”他情难自禁,没有把剩下的话一口气说完,顿了顿,才道:“我会尽量给你舒适喜欢的生活方式,我知道那是怎样的滋味。”
虽然他没有她这么幸运!
“不过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韩誊吻了吻她的后颈,酥酥麻麻的,小笙想躲开,韩誊不准。
他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小笙:“嗯?”
韩誊:“八九岁以前,我也一直住在这里,你还想赶我去碧纱橱睡觉,你知不知道,这个屋子,这张床,甚至这个院子,都是我的!”
小笙恍然明白:“你是说你小时候是住在钱塘的?”
韩誊:“三四岁上,京都闹瘟疫,外祖父疼惜我,两族之中,他权威最大,不顾父亲强烈反对,一辆马车就将我拉到钱塘乡下。这附近漫山遍野的桃树杏林,都是外祖父为了我栽种的,那口池塘,也是他差人为我挖的。”
那年国公府的二世孙高热不退,性命垂危。
他来到这儿,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碧青的天野,和肆意自由的风幔!
他以为自己穿到了一个富庶的豪绅家里。
没想到,无拘无束,丰衣足食的好日子还没有过几年,他就又被一辆马车从钱塘,拉回了汴京。
从此以后他就知道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一米一蔬,哪怕是他衣裳上最不起眼的一叶刺绣,都是需要他用“恭顺,勤勉,上进”来换的!
他刚开始也很尊崇这里的规矩,十分听话,后来装模作样了一段时间,实在累得慌,索性就逆反,谁知还没有等他奋起博弈,他就被捆着送到邰长寺!美其名曰,是给他“正正筋骨”!
刚到邰长寺的那段时间,是真苦啊!
练拳,跑山,读书,写字,不论酷暑还是严寒,鸡叫就得起,狗睡了他也不能歇。稍有不对,就是一顿鞭子!
邰长寺的那帮秃驴,只管拿钱办事,根本不会管你到底是从京都来的公子哥,还是谁,进了寺,那就得他们说了算。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鞭子,将韩誊从山脚撵到深山,只丢给他一把弓跟一袋箭。
如此寒来暑往苦熬了两三年,他才重新回到京都。
回来那天国公夫人抱着跪在祠堂的韩誊,哭得肝颤寸断。
韩誊:“…………”
他安抚道:“母亲勿忧,二郎这不是回来了。”
之后韩誊又被送进营缮书院,再之后的事就算是开篇了。
小笙觉得身体被硌得慌,翻了个身平躺,手叠放在肚子上,望着床幔。
韩誊低低的呓语反而成为了催眠曲,困意来袭,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翌日醒来时,天光大亮。
再一翻身,韩誊早不见踪影。
小笙慢腾腾穿好衣服,自己对着铜镜梳了个发式,出来时,婢女们却鱼贯而入,将小笙推回房中,重新给她穿衣服的穿衣服,梳头的梳头,忙得井然有序。
一女解释道:“笙笙姑娘,阿翁回来了,公子让你梳妆打扮好后同他一起去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