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旁一边是茂密的杏林,一边是枝桠横生的桃树,过了坡,终于看到一口池塘。韩誊下了马,又抬手接她。
小笙这次下马的姿势有点狼狈,直接倒韩誊怀里,要不是韩誊力气大,稳稳接住了她,她能一头栽进土里去。
韩誊蹲下来理理她的鞋袜和裙摆,叮嘱道:“别踩水。”
他拿起鞍子一侧的渔具,一手牵着小笙,走到池塘边,挂好鱼饵,抛饵入池,然后将鱼竿递给小笙,自己则重新挂鱼饵。
韩誊:“我们来比赛,看谁能拔得头筹。”
小笙:“…………”
没办法,她低头找了找,发现附近有一块被磨得锃亮的石头,她搬来当凳子坐,刚坐下来她就立刻感受到这个石头的凹槽,仿佛就是天生来当坐具的,与屁股无比契合!
不知道韩誊为何如此有信心,认定这口野塘里一定有鱼,因为半个时辰过去,她一条也没钓上来。
韩誊同样。
小笙不想扫别人的兴,虽并不抱怨,但她也很难保证自己不打瞌睡。没过多久她就支持不住了。
但在恍惚的梦里,感觉有人在推自己,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揉了揉:“嗯?是吃饭了吗。”
韩誊:“…………”
“起来,我们该走了。”
小笙:“你钓到鱼啦?”
“没有。”韩誊说:“下雨了。”
“啊?哎呀!”果不其然,小笙刚一抬头,一大滴雨不偏不倚,正正好好落进她的眼睛里,她吃痛。
韩誊搀扶着她起来,往坡上的桃林里走。
小笙惊呼:“渔具不拿了吗。”
韩誊:“嗯,先躲雨。”
这个天气还真适合文人雅士们野外踏青呢,雨说下就下。
韩誊牵着她的手腕,在林子里左拐右拐,以为是乱走,没想到竟真叫他闯出一条路来,出了桃林,远远看见过了桥,底下有一座六进六出的大宅子。
青瓦白墙,飞檐翘立,院子里一众仆从正在搬花收衣。
小笙:“我们是去哪儿躲一躲吗。”
韩誊并未答话,雨越下越大,他拉着小笙终于到了院子侧门,砰砰拍门,很快,穿着短打的小厮拉开门,看见两个湿淋淋的来者,目光落在韩誊身上时,登时惊喜道:“二爷,您怎么回来了?”
说着,忙回头冲同伴大声道:“去信告诉老爷,公子来了!”
小笙懵懂看着眼前的状况,韩誊这才对她解释道:“这是我外祖在乡下颐养天年的老宅。”
小笙闻言心中顿然诚惶诚恐,有些局促,韩誊握住她的手腕,不准她退缩。
韩誊问:“阿爷呢?”
小厮忙撑开蓬大的黄油纸伞:“回爷的话,阿翁到刘员外家吃酒去了,说今儿不回来,可爷来了,阿翁一定会回来。”
韩誊则道:“不必惊动他老人家。”
说罢,先去藤房浴室梳洗。
谢宅上下都听说世孙公子回来了,忙得不可开交,送热汤的送热汤,拿干净衣物的拿衣物,进进出出吵得很,韩誊看了眼,道:“都下去吧。”
他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站着的地方汪着一滩水,小笙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她还有些困惑,坐在藤席,愣愣地出神。
韩誊扒掉自己身上的湿衣,朝她走来:“发什么呆,脱掉湿衣啊,你不冷吗。”
小笙闻言环顾四周,看见东面有一扇屏风:“那你先洗,我等会儿再洗。”
韩誊皱眉:“什么你先我先的。”他自己动手,除掉小笙身上的湿衣,丢在地上,小笙羞赧地双手挡在胸前,浴桶里灌满温水,她滑坐下去,让水面淹没过头顶,很久不出来,差点没把自己淹死在里头。
“啧!你做什么。”韩誊伸进水里,将人提起来。
小笙焉焉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是你外祖家。”
韩誊递给她藻豆,自己转身去旁边,提起一桶热水,举过头顶,哗啦啦冲下,从头淋到脚。
小笙别开视线。
韩誊扭过头,冷嗤道:“告诉你,你就不来了?”
小笙瓮声瓮气:“也……不是。”
她只是觉得从进门起,自己头顶就有一片乌云在晃来晃去,胡乱想一通,匆匆洗完,在架子上寻觅到衣物,慌乱中穿好,然后才发现,没有鞋袜!
这样衣衫不整出去,撞见人也不好,她只好坐在架子旁边的凉席上,等韩誊洗完,请他帮自己拿一套合适的衣物进来。
可是水汽氤氲的浴室内,并没有很多隐私。
圆窗外青葱翠绿的竹林,莎莎雨声隔绝一切动静,所以室内的所有声响都被无限放大,那扇屏风薄如蝉翼,简直形同虚设,视线毫无阻拦地穿过去,她甚至能看清楚韩誊的轮廓。
小笙面红耳热地胡思乱想起来。
虽然她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她也无法控制自己浮想联翩那些旖旎的画面。
韩誊好像也发现了这一漏洞,搓着澡豆子转过身来,笑道:“看吧,随便看,我不像你那么娇气。”
小笙假装没听见他说什么,眼睛直直地望向洞窗外:“…………”
心中无限祈祷。
不要过来——
别过来。
别再过来!
她本来水土不服,被冷雨浇灌这一通,又急急地上了火,鼻子里竟缓缓溢出一股热流。
啊呀,她好像……流鼻血了。
韩誊无奈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望着她潮红的脸庞,教道:“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