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又细又白的腿立在厨房,顾意在给孩子的奶瓶消毒。去年顾意生了个女儿,祁友给她取名祁颜,小名颜颜,寓意颜值很高。
祁友在卧室用刚冒头的胡茬搓弄颜颜的脖子,女儿被他磨得嘎嘎大笑。顾覃在卧室阳台上挂衣服。
祁友:“你挪挪身子,挡着我们颜颜的阳光了。
顾覃默不作声地挪了挪身子。
祁友:“吃什么长大的,你有 1 米九了吧?”
顾覃: “ 一米 90。”
祁友:“你这身高不打篮球可惜了,将来当个警察怎么样?多威风,跟你姐夫一样。”
顾覃:“当警察天天加班多累,要是知道你今天歇班,我就不来了,高中学业这么重,我不在家看书,天天替你看孩子。姐夫,你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好的小舅子啊。”
祁友:“这可是你姐叫你来的。再说了,天天锁家里腻不腻?出来多见见人也好。祁阳要是在家,肯定总出去约会。诶?我说,你小子这么帅,就没在学校找个女朋友什么的?”
顾覃:“没有。没时间,这不忙着给你闺女洗尿布了么。”
祁友:“真没意思,你姐也是......” 此时顾意推开房门,正好听见祁友那句“真没意思” 。
顾意:“你说谁没意思? ! ” 祁友慌张地举起颜颜,十指咯吱着女儿大笑,“颜颜,颜颜来看看妈妈,告诉她,妈妈妈妈,别生气啦,爸爸嘴欠,但爸爸好,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像个宝......”
顾意用眼球剜了一眼祁友,“胡子拉茶的,洗澡了吗?别带些不干不净的病毒回来,把孩子给我。”祁友将孩子递给顾意,伸直了双手在床上呈 H 型舒展筋骨,他用力呼出一口气,闭着眼睛,尽显疲惫。
顾意:“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你不说最近有个案子查得紧吗?”
祁友: “我都熬了三个通宵了,这该死的老难缠,撕咬不放,唉 ~ 下一 轮再说。”
顾意:“干什么的,老难缠?”
祁友:“挺油条的个人,嘿,你猜他是谁?”
顾意:“我能猜的出来?难道我认识?”
祁友:“也不算认识,周雨你记得吧,他爹,周彪。人如其名啊,彪得很,老油条、老难缠。全市一个隐秘的大地下赌场,就是他爸牵头干的。里面交易错综复杂,不排除贩毒和□□。我看周雨挺老实的个姑娘,怎么有这么个的爹呢?”
顾覃听到周雨的名字,瞬间两耳支棱起来,手中的衣服都挂的慢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背后倾斜。顾覃迟钝反常的动作引起了祁警官的注意。
祁友:“怎么,你很感兴趣?” 顾覃默不作声。
祁友:“诶?你和周雨都在一中吧,你俩有接触吗?近期她行为上有什么异常吗?”
顾覃:“我和她不熟,也不在一个班,不知道。” 祁友突然坐起身子,斜觑着顾覃,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顾覃晾好衣服转身正撞见祁友审视的目光,吓了一跳。“我靠,姐夫,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吗?我又没犯法。”一块阴影突然罩到祁友头上,顾意一手抱着颜颜一手提着柔软的枕头当头劈下,祁友应激地闭上了眼睛 “ 哎呦,媳妇儿 ~”
顾意:“你敢欺负我弟弟! ?你天天不回家,天天不回家!小覃过来帮我多大的忙,你一回家,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你想干嘛啊你! ? ”
顾覃看着被顾意打溜下床的祁友,露出淡淡的一笑。其实,他很乐意往姐姐家跑。看着姐姐家一家和和睦睦,充满烟火气的生活琐碎,他羡慕的很。虽然自己的父母也很恩爱,但那种日暮西山的爱,在顾覃看来,丝毫没有吸引力。
祁友的活力、姐姐的个性,加上新生命颜颜的可爱,都让他对家庭对亲情有了更浓烈的向往。他甚至幻想过介入到姐姐姐夫的生活中去,充当祁友的角色和姐姐生活在一起,或者充当姐姐的角色和祁友生活在一起?
他好想尝尝,好想尝尝那种生活的味道。顾覃心想,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自己的家庭呢?
……
周雨一觉起来觉得浑身被人打过一顿似的酸痛不已,情况比跟楚济打完架还糟糕。她喉咙干热冒烟,双目赤痛,可四肢却有点冷。
她知道自己这是生病了。一准是上周穿了几天长袖,闷得患上了热伤风。周雨有点想要请假。她托着疲软的身体走到林清涟的卧室,推开门。
“妈,我头疼,今天想请假,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呗。 ”
林清涟:“头疼?你发烧了吗? ”
周雨:“我嗓子冒烟,烧倒是没烧,肯定是上火了,哎呀,我眼睛眨一下都疼。”
林清涟:“刚开学第二周就请假,这不太好吧,你要不忍忍?反正在家跟在学校也没什么区别,又不是住院。”
周雨:“哎呦,你真是亲妈。 ” 周雨自小都不是娇生惯养的,有点病痛也常常硬抗过去,林清涟劝她不要请假,糙汉周雨觉得也有道理,便习惯性地带病上学去了。
周雨走后,林清涟松了一口气。一上午的课,周雨过得都很煎熬。筋皮酸痛感染到了全身,现在只要她一动,就有一种皮肉分离的痛感。
无奈,周雨课间来到办公室,跟班主任请假。本以为班主任会跟林清涟一样劝她再坚持坚持,毕竟不发烧不咳嗽的病不具备传染性,可今天的田老师异常好说话,她瞅了一眼周雨,觉得这个孩子应该没有在撒谎,眼中浮现了稍纵一逝的温柔,批准了她的假条。
周雨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学校,还不如一早就不来,周雨心想。早晨9点多的马路非常清净,没有早高峰,公交车很快就将周雨送回了家。
林清涟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同样还有坐在沙发上的两名警察。这是周雨第 2.5 次和警察,穿着警服的警察近距离接触。警服警徽上庄严肃穆的气场迎头给周雨灌了半身凉气,也让她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周雨和林清涟见到彼此都先是一愣。还是两位警察比较淡定。
“这位是?”
林清涟:“我女儿,周雨。你,你怎么回来了?”
周雨:“我太难受了 ,请了个病假。妈,我头晕,想睡个觉。”
林清涟站起来,“好,好,那你进屋睡去吧。 ”
周雨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位身姿挺拔的警察 , “这是?”
林清涟:“小区最近又闹贼了,警察来例行查问。” 周雨哦了一声,转身走进卧室,将书包丢在椅子上,倒头便睡。
林清涟转身对警察说道:“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其他的我不清楚,也不想听,你们别在我身上费时间了。”
“那您方便跟我们去趟警局吗?” 林清涟瞪起眼珠强压着怒气说道:“ 你们没看我女儿病了吗?我不方便!”
“林女士,您前夫的事,您和您的女儿有义务参与调查,如果您再不配合,我们不排除会去学校找您女儿了解情况,她......”
林清涟:“明天。明天上午我其亲自去警局。好了吧,你们满意了?我还要去照顾女儿,你们请便吧。”
“好的,那我们明天警局见。告辞了。” 林清涟送走警察后,走进卧室,看着周雨疲惫的睡容,轻轻叹息,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周雨睡了很久很久的一觉。
醒来后,窗外已是暮色昏黄。
她坐起身,看到书桌上放着一盒清热去火颗粒还有热水一杯,心中舒服了很多。她起身走到客厅,听到厨房做饭的声音,周雨恍惚觉得有好几年没看到母亲在厨房做饭的样子了。
她轻手轻脚地坐到餐桌,手托腮端详着母亲在灶前忙活的背影,嘴角不觉露出微笑。林清涟端着刚做好的菜转身,看到周雨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
“你醒了?舒服点了吗?我给你买了药。” 周雨脑子还有些困顿,点点头。
“妈,做的什么好吃的?”
“西红柿鸡蛋金针菇炒白菜。”
“哦,又是周家名菜。 ” 这周家名菜还是当初裘英子给起的名字。
刚上初一的时候,周雨家离学校很近,放学她请篮球队的几个姐妹来家做客。林清涟就曾经呈上过这道 “西红柿鸡蛋金针菇炒白菜”,着实让实验中学的城里娃大开眼界。
林清涟是个过日子很懒很粗糙的家庭主妇。她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保证一顿饭只开一次火,会在饭前询问周彪和周雨想吃什么。
如果周彪说想吃茄子,周雨说想吃炖肉,那么晚饭就会是茄子炖肉;如果周彪说想吃鸡腿,周雨说想吃土豆,那么晚饭就会是鸡腿炒土豆;如果周彪说想吃里脊炒笋丝,周雨说想吃虾仁炒面筋,那么晚饭绝对就会是里脊笋丝虾仁炒面筋,她会把周彪和周雨想吃的所有材料一锅烩出来,烩成一道菜。
林清涟绝对尊重家庭成员的所有要求,只是晚饭的结果,总是出人意料。在众多次奇形怪状的组合之后,一道西红柿鸡蛋白菜炒金针菇,稳稳赢得了父女俩的青睐,成为了周家晚餐常见的菜品。
裘英子第一次看到这道菜的时候非常吃惊,十几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这不是一个常见的合炒组合。西红柿鸡蛋算一道菜,金针菇一般不是凉拌吗?大白菜怎么会来凑热闹?
她带着怀疑的态度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奇怪的组合,奇怪的味道,不过,不算难吃,还挺下饭,于是周雨家的西红柿鸡蛋金针菇炒白菜,被篮球队的女队员们炒成了 “ 周家名菜”,大家纷纷来周雨家试吃,同学们的热情给了林清涟莫大的鼓舞。
她一度觉得自己也许是有那么一点做饭天赋。周雨看着周家名菜,想起了前些年和篮球队员们欢笑的经历,嘴角上提,露出了幸福的微笑,然后大口大口吃起来。
“你上火了 ,吃点白菜正好去去火。千万别吃冰棍了,你就是冷热不匀才生的病。晚上也别开空调,出一身汗就好了。 ” 周雨默默点头,听着母亲在身边关怀呢喃,感觉幸福得飘飘欲仙,好像偶尔生个小病也不是坏事。唉,什么时候自己这么依赖母亲了呢?
第二天,周雨果然感觉神清气爽,林清涟还没起床,周雨就背上书包上学去了。周雨蹦蹦跳跳来到学校,她刚走进教室,就被面前出现的人吓得定住了身体。
楚济回来了!
周雨的眼睛不敢又大胆地盯着楚济。他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就那么坐着,什么也不干,什么书本也没拿,身后放着他的书包,好像鼓鼓的,应该是装着东西。
楚济感觉身旁有人在缓慢移动,他抬起头,这一眼让周雨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她双手攥在胸前,脸上阴晴不定,愧疚和恐惧充斥着她的身体,她在等楚济先发制人。可是楚济只是像看陌生人一样,瞥了一眼周雨,又低头看着桌面,静坐起来。
周雨心头一紧,她拉开椅子,坐进自己的位置。这一次,她的位置没有之前那么宽松,也不像军训前那样逼仄。这一上午,周雨的心思几乎都被楚济牵引着。她发现楚济变得正常得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