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苹果抽了抽鼻子,抬头看了祁阳一眼,泪珠顺着倔犟的小脸滚了下来。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这声对不起,让周雨的泪水决了堤。
是啊,她平生第一次受这么大的委屈,这声“对不起”,她受的起。可是,她参不透这声“对不起”的多层意思。
周雨的身子猛地一斜,祁阳将她拉进了怀里。那双大手终究是摸上了她的头。
周雨想要抽离,却感到肌肉无力。身体是诚实的,它需要极大的决心去推开对方。很可惜,她心智不坚。
“周雨,我爱你。我不想放手,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 咳咳。 ” 祁友用话筒从审讯室外传来了声音, “ 审讯室里有摄像头,你小子注意点。”
周雨倏地从祁阳怀里挣扎出来,没想到这里的一切都是被监视着的。祁阳生气地瞪了一眼摄像头,继而幽怨地望向周雨,等待女孩的回应。
周雨脸上的肌肉摆不好,想要控制住翘起的颧骨,却搞到五官内讧,一片狼藉。她索性抹了抹泪,转身背对着他。
祁友像看小孩吵架那样。广播里传来了他无情的嘲笑。祁友饶有兴致地看着祁阳和小女友闹别扭,于隔岸观火中体会着单身的逍遥。谁让他刚刚失恋呢?真不提也罢。
谁知,就在祁阳焦头烂额之时,广播里传来了更为嘈杂的叫嚷声。周雨也被广播里的声音吓到了。
二人齐齐走出审讯室,趴着门口往警察局大厅里望。只见一位年纪不小的老太太,口齿不甚伶俐,手舞足蹈的跟大厅里的警察比划着,心急如焚,甚至呼吸不畅,她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捶打胸口。
祁友也开门走了过去。
两位警察和一位口齿不清的老奶奶鸡同鸭讲了半天,好像是了解了。老奶奶双手比划着,嘴里呜呜丫丫:这么大。捡起身上粘着的白毛,示意警察:白色的,又学了两声旺旺:貌似是丢了狗。
警察局就是这样,每天不是醉汉闹事、邻里纠纷,就是谁家丢了猫狗,不断地给警局置办崭新又重复的工作。
如果报案人神智正常,往往在警局做好登记就行了,结果今天这位老奶奶,似乎找不到狗不罢休,怎么劝也不离开警局。
老奶奶一边哦哦啊啊地跟眼前的警察表达自己内心的焦急,一边追着祁友和另外一名值班警察让他们赶紧行动。仿佛晚一步,自己的狗狗就会被撕票。
祁友抬头看了一眼审讯室边看热闹的周雨和祁阳。心想,怎么一跟这小子扯上就没好事呢。另一位警察耐心地和老奶奶做着登记, “ 金 ~ 泉 ~ 小区,您看是这两个字吗? ”
“祁队咱们附近有金泉小区吗?”
“金泉?没听说过啊”
“哦,景泉小区?老奶奶你认识字吗?”
这句话老奶奶听懂了,诚实地地摇了摇头。
小警察:“祁队,你看咱要不要出去找狗?我看这老太太找不到狗就不打算回家了。老奶奶您家人联系方式记得吗? ”
老奶奶呆萌地摇了摇头。
小警察:“祁队要不我出去跑一趟?”
祁友心里迅速盘算着:让我在警局守着这位活菩萨还不如让我出去喝西北风......更何况,警局藏着这两个小朋友,万一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哎 …. 造孽啊。
祁友叫上了两个小朋友,对自己的值班搭子说道:“大冷天的,雪天路滑,我不放心你开车,还是我去找吧。”说完,祁友拿起了车钥匙,载上祁阳和周雨,开车离开了警局大院。
“英泉小区?阳泉小区?诶,祁阳,你帮我看着点,哪里是什么泉小区。这老奶奶神志不清,说出来的不一定准。”
祁阳本就想多放点时间在周雨身上,结果被堂哥又安排上了任务,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警局的半个打工人。
祁阳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时不时地将目光瞟向窗外,又会落回周雨身上跟她打眉眼官司。
周雨听完祁警官的要求,上了心,将目光投放窗外,专注地盯着车窗外琳琅满目的招牌和铭牌。生怕错过那个什么什么泉小区。
突然周雨看到了远处一个黑爪白毛的泰迪犬飞快地从街边公园门口闪现,那灵活的身姿,左摇右摆的神情,分明就是一只走失的狗狗。
周雨连忙叫住祁友,“祁警官,我看到一只白色的流浪狗在刚过去的公园那边。是不是老奶奶丢的那只?”祁友一听,立马调转车头,停靠在了公园门口。
要说祁警官的车技就是好,虽说地冻路滑的,却总能停靠得当。周雨下车循着刚才看到狗狗的路线找去,果然在冬青树丛里了发现了那只东躲西藏的小白狗。
周雨小心翼翼地勾引小狗出来,小狗在寒风中待了挺久的了,早已冻得瑟瑟发抖,它眨巴着可怜兮兮的眼睛,犹豫再三,走出了树丛,爬进了周雨的怀抱。
女孩高兴地抱着狗狗走向祁友,“祁警官这个会不会就是老奶奶丢了的狗? ”
祁阳看道周雨抱着狗在前方欢欣雀跃,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他就是着迷于周雨身上那种做事专注、 认真而无恐无惧的模样。
祁友点起根烟衔在嘴里, “ 老奶奶身上的狗毛是白色的,短的,所以应该是只白色短毛狗,你抱着的是泰迪,卷毛的。 ” 周雨听完有些失望。她看了看怀里的狗狗,不忍心将它放回地上。
“那这只狗也应该是走丢了的,你看它的毛这么干净。咱们要不要把它带回警局? ” 祁阳看出周雨的心思,跟祁友说道。
祁友呼出一口白烟,“ 警局养人都很吃力了,哪有闲工夫养狗? ”
祁阳看向周雨,“你要是想养,可以在警局登记再带回家,或者给我,我帮你养。”
祁友瞪了一眼不值钱的堂弟,“ 走吧,大风吹得我耳朵都疼了。 ”
此时一通电话打到了祁友手机上,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往车上走去。“喂,小江,怎么了?还没找到?老太太的儿子找到警局了?老太太健忘症?她还认得她儿子吗?我去,连儿子都不认得了,好好好,我马上回去。”祁友回头。
“走了!回警局。带上你的狗。”周雨听到后欣喜不已。祁阳趁机将手伸向泰迪,在细密的卷毛里抓住了周雨的手,借着那份喜悦,和周雨重归于好。
祁阳抚摸着白色泰迪的毛发,“这只狗在外面没溜多久,我看他只有爪子和腿沾了些泥水,其他地方还挺干净。”周雨感叹祁阳心细,内心对她多了层佩服。
祁友很快将车开回了警局,见到了老奶奶的儿子,这个人一米八几的身高,足足有 300 斤。祁警官吃力地将报案人儿子的全身挤进了瞳孔,询问了一下老奶奶的情况。
原来老奶奶患有老年痴呆,经常忘事。儿子便给老人身上装了定位器,所以这次及时联系到了她。至于狗狗,老奶奶的大胖儿子说了,“家里根本没养狗,几年前家里养过猫,不过早就死了。 ”
“ 那老人身上的狗毛? ” 祁友问道,“ 可能是从外面捡的故意粘在身上,就是想回忆起已故宠物吧。”
“哎,真是难为你们做儿女的了,那就请把老人接回家吧。 ”
“警察同志,恐怕不好办,我妈执拗得很,如果她认定自己丢了狗,就必须得给她找条狗,否则她今天宁可住在警局也不会跟我走的。”
祁友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位 300 斤的壮汉,心想世界上还有这么温柔的金刚,竟然连自己妈妈都带不回家,母亲的脾气都遗传到孩子体重上了吗?
祁阳笑了,真是有心插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你过来吧,祁友把祁阳怀里的卷毛泰迪抱了过来,跟着大胖儿子走近了老奶奶。
“老奶奶,您的狗找到了,您看看是不是这只,你看您身上的毛跟这条狗身上的一样。”说着他不顾狗狗皮疼,狠狠地薅了一把狗毛,粘在了老人的胳膊上,可怜不爱掉毛的泰迪被揪秃了一块儿。
老人起初还是陌生地望着这只白毛泰迪,后又被祁警官灌了一大碗迷魂汤,就恍然 “ 记起来 ” 自己就是丢的这条狗狗。
“ 啊! 啊! ” 老人使唤不灵光的唇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接着便涕泪纵横,她抱起狗狗,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
周雨和祁阳在一旁看傻了眼--这样也行?就凭祁友这口舌生花的本事,他是怎么混到现在还单身的?
警局好不容易将老奶奶和她儿子送走了,临了还把周雨捡来的泰迪也送给了老人。祁友想着反正老奶奶会善待狗狗,丢了狗的恐怕也不会就这么寸,找到警局里来,大不了就说找不到了,黑不提白不提反正能蒙过去。
他如释重负,又要点起烟,抬眼看了一下祁阳和周雨,“看什么?长见识了吧,做事情得靠这儿。 ” 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仿佛在告诉祁阳:你连女朋友都搞定不了,就是没脑子。
祁阳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他看不起祁友一个单身狗,哪里来的自信敢说他没脑子。祁阳不想继续待在警局了,眼见得快到中午,外面风小了,太阳把雪地照得金灿灿。
祁阳拉着周雨的手告别了堂哥准备出去吃饭。谁知他们刚迈出警局大院,就远远地听到了一阵声势浩大的犬吠声。
一个两腿跟筷子差不多细的女人,留着一头茂密的大波浪,上身穿着件修身短皮衣往警局走来。离着老远就能看到她小而精致的一张脸,薄怒中带着个性,深眸翘鼻,樱桃嘴。
她从一辆黑色的丰田霸道上下来。腰上缠了一个腰带,带上挂着四个金属扣。她打开后车门,从后座上拎出了三条狗绳。每条狗绳上拴着一条狗。
一条金毛,一条秋田,一条柯基,还有一根绳子空空的悬着。女人像驾着雪橇的圣诞女郎,左右制衡着腰上挂着的三条狗。三条狗狗活蹦乱跳,你冲我叫两声,我冲你吼两嗓,聒噪地让人耳膜疼。
女人一边用腰劲儿嘞着狗狗们不让他们窜的太远,一边挣扎着走进了警局,值班的两位警察听到这么凶的狗叫,差点抄起家伙迎门去打。
结果二人迎面看到狗狗身后,一个身材曼妙的漂亮女人,瞬间腿就软了。江警官和祁警官眼神一对,真是眼皮上挂钥匙 —— 开眼了。
只见女人已进入警局大厅,大金毛就似看到了目标物,冲着祁友冲了过去,女人拉绳都来不及。祁友被金毛一双泥爪子拍出了一对胸花。
“什么意思啊,这是?遛狗遛到警局里来了?”祁友原意是呵斥,但他面带桃花,眼含弯月,说出来的口气听不出半点怨怒,反而一股娇嗔,让值班搭子江警官听完直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