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伊年知道韩梅梅有个小她三岁的弟弟,她当初就是因为要照顾弟弟才晚上学的,等到弟弟上了一年级,她妈妈雨天摔跤骨折了,她只好又推迟上学,以至于她明明是姐姐却比弟弟年纪低。
说到这里,韩梅梅面色难看起来,“我姑姑昨天来我家要给我介绍对象。”
“啥?”符伊年吃了一惊,“你才多大就谈对象?”
说完她也明白过来了,说什么“一起考负担重”,其实就是不想让韩梅梅考,毕竟她已经工作了有了收入能补贴家里,若是去考了大学就没有这份收入了,而且若是嫁了人还能得一份彩礼,这些可都可以用在她弟弟身上。
明白过来的符伊年突然就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难过。直到两人即将走进厂办办公室,符伊年突然拉住韩梅梅,“梅梅,你只说你想不想考?”
“当然想考。”韩梅梅下意识回答,她甚至还早有准备,“我一开始想着我爸妈要是真不同意,那我就偷偷考,等考上了他们还能不让我去?”
还真有可能。毕竟这种事后世也传出了不少,什么藏户口本的、烧准考证的、卖录取通知书的,比比皆是。
“行,先上班,午饭我再同你讲。”
这一天,办公室里讨论的也都是和高考有关的话题。
“没有年龄限制,我们这个年纪应该也能考吧。”说话的是厂办的副主任,姓齐,三十左右岁,梳着分头,戴着眼睛,平时很和气。
“主任是哪年的?”戴大姐一如往常,空闲的时候扯了毛线开始织毛衣。
齐主任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我是建国第二天出生的,老三届。”语气中透着一种遗憾和伤感,“当初突然听说取消高考,整个人都懵了。那种心情这辈子都不想回忆,低落、灰暗,前途渺茫。”
“那,现在恢复高考了,您又有机会了。”符伊年整理着手头的稿件,笑着说。
“是啊,”齐主任点头,“恢复高考,不只是我们的人生转机,也是你们的啊,年轻人才是初升的太阳嘛!”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的年轻人都笑了,更有那活泼的起哄道:“那厂里可得对我们好点,我们可是发光发热的呢!”
到了中午,恢复高考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工厂,食堂里也能听到各种关于高考的询问,有人问限制条件的、有人问考试内容的、有人四处求问教材的,还有人约着下班一起去买考试资料的。
往日食堂虽然有交谈声,但是工人们下工都很累了,更多的是安静地吃饭。只有今天,格外喧闹。
在这片喧闹中,符伊年和韩梅梅各自端着饭盒坐到角落里去,低声交谈。
符伊年:“你说你姑姑介绍了对象给你,什么样的条件?”
韩梅梅以为符伊年是要帮着她想法偷偷高考,没想到是问这事,不过她心里虽然不解,还是说了自己知道的信息:“我姑父车间的工人,二十五岁,他妈是自来水厂的他爸是什么矿的,家里三个姐姐都嫁人了。”
符伊年点头,到底是亲姑姑介绍的人听起来这人条件还不错,不过,“就没啥缺点?这男的都二十五了咋才找对象?”
韩梅梅:“听说是以前处着一个,后来生病走了。”
符伊年听完想到一个主意,她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到她们俩,遂低声同韩梅梅说了几句话。
韩梅梅听完有些迟疑,“这样好吗?这不是败坏人家名声?”
符伊年不赞同她的说法,“这怎么是败坏名声?他是不是年纪挺大了?他以前的对象是不是生病走的?他是不是他们家老来子?”
符伊年连着问了三个问题,每问一个韩梅梅都不自觉地点头。
“所以你就这样同你爸妈讲嘛,二十五了还没结婚说不定有什么毛病,老来子肯定有传宗接代的要求,万一达不到要求,这样的亲家可是大麻烦,”符伊年说得煞有架势,“弄不好将来要连累你弟弟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是还不行,你就说你考上大学后肯定能找个干部结婚,到时候可以帮助你弟弟,一个有利一个有害,我就不信你爸妈不心动。”
说到底,在韩梅梅爸妈心里弟弟才是第一位的,只有说出她考是大学对她弟弟有益、不考无益的方面,韩家爸妈才会同意让韩梅梅参加高考。
韩梅梅听了符伊年的话,想了想,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回去就这么跟我爸说。”
符伊年后来又给韩梅梅传授了几招说话技巧和应对方法,最后拍拍她的肩膀,“祝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