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闻言,灰蒙蒙的眸子倏地明闪闪,憋在心里多日的话不吐不快,“在我看来,种菜和种花的唯一区别,就是一个能吃,一个不能吃。希望收到花的人开心,希望吃到菜的人健康,菜也好,花也罢,皆带着期盼和祝福长大,有人牵念,有人照拂,它们就会长得很好。”
“我今天去超市,站在卖包菜那儿,挑了好一会儿呢,”江渚也伸手,戳了戳包菜外层,“我挑了最大最好的一颗送你,把最多的祝福、最好的期望一并送给你,祝你开心,祝你健康。”
乐晓之将包菜抱在怀中,江渚的心情也跟着雀跃。
见她蹲下身,江渚也跟着俯身,“花会开,就会败,你把它吃掉,就看不到它凋零的样子了,是吧?”
乐晓之抬头,“让它在我肚里凋零,是这个意思吗?”
江渚看她眼睑泛红,像是要哭了,他心头打颤:“乐晓之,你不许哭!”
乐晓之拿小拇指擦了擦眼尾,手指摊到江渚面前,“我没哭。”
江渚也伸出小拇指,勾住乐晓之的,“我们拉钩。”
“拉钩做什么?”
“我答应你,”一张稚嫩小脸,盛着惓惓之意,江渚眼神恳切,“等你长大了,我送你真正的花,好不好?”
“好吧,”乐晓之似是答应得勉强,“等你长大了,送我真正的花。”
江渚听见前面两个字,就知道她答应了,兴高采烈地站起身撒欢,他围着乐晓之跑圈圈,像个终于找到家的走失小狗,没留心乐晓之的后半句话。
她搬进江家后,江渚时不时买颗包菜回来,摘一层下来,对着乐晓之的脸比划,傲娇地问她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大的花瓣,能把她整个脸都包起来。
日久岁深,刘春玲和江天都以为乐晓之爱吃手撕包菜。
乐晓之夹起一片,送进嘴里,慢慢嚼。
刘春玲边问她,边把包菜里的干辣椒挑到一边,“味道还好吧?我好久没做给你吃了,怕手生了。”
“味道很好,”乐晓之笑,“甜的。”
“甜的?”刘春玲夹起一片尝尝,纳闷道:“我没放白糖呀,怎么会是甜的呢?”她给江天夹了一筷子,“你尝尝,是甜的吗?”
江天也吃一口,煞有介事地说:“甜的。”
“啊?”刘春玲皱眉,“我怎么尝不出来是甜的?难不成我把白糖当盐放了?”
乐晓之用筷子另一端,抵了抵心口,“心里甜滋滋。”
刘春玲一脸无奈,胳膊肘戳江天,“你也跟着孩子闹?”
江天笑眯眯,“确实心里甜蜜蜜。”
刘春玲瞪他,桌下拿腿踢江天,“为老不尊。”
“哪有为老不尊?”乐晓之自问自答,“明明是鹣鲽情深。”
“哈哈,”江天大笑,欣慰道:“我女儿可真是贴心小棉袄。”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饭后乐晓之要帮刘春玲刷碗,被刘春玲赶出厨房,说她下午还要去看望老人,别身上一股油烟味。
乐晓之托江天买的礼品,都放在沙发扶手上,江天已清点一遍,“东西还挺多,你提着东西打车不方便,还是我送你过去吧。”
乐晓之说好。
刘春玲让两人等等,她把洗好的水果装进保鲜袋,切好的水果收进一次性饭盒,妥善打包好,接到乐晓之手里,叮嘱她,“两位老人年龄大了,往后有时间,也多去走动走动吧。”
“谢谢妈,我知道了,”乐晓之抱了抱刘春玲,和江天收拾好东西出门。
开车去景江小区,也就二十分钟路程,江天把乐晓之送到小区门口,“下午还回来吃饭吗?”
乐晓之摇头,“不了,我晚上得回别苑准备一下,明天是我姥姥生日。”
“哼,”江天一听乐晓之的话,气道:“我都忘了这件事,难为你每年都去,还得不到一个好脸色,都说人越活越和善,王惠兰可算是个异类了。”
“爸,你别生气,姥姥姥爷就我妈一个宝贝女儿,我妈突遭意外,他们的心情我能理解。”
“你理解他们,他们理解过你吗?”江天越说越气,“当年的事本就和你无关,王蕙兰一把年纪,却还迁怒于你,才是真的为老不尊。”
江天又道:“说来也怪,你妈妈是独生女,得王蕙兰悉心栽培,却和王蕙兰的性子截然不同……”
“我妈要是像我姥姥一样,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乐晓之说。
说到这,江天转怒为哀,长长叹了一口气,“金泽他……”
“金泽在韩国,过几天回来。”
江天转眸看过去,惊讶道:“你说动他了?他终于肯了?”
“嗯,”乐晓之看了看窗外,“妈妈的忌日快到了。”
江天又是一声叹,“世事难料啊……”
是啊,世事难料,也正因世事难料,才能验出天理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