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刘春玲打来的,她定了两床新棉被作过冬用,乐晓之和江渚一人一床,目前只做好一床,就先紧着乐晓之,她让乐晓之告诉江渚一声,等他午休起来,让他打车过去,把新棉被取回来,放到主卧的柜子里。
乐晓之记下老板的联系电话和地址,挂完电话,换好衣服,自己出门了。
去的路上,她眼皮狂跳,心也跟着怦怦跳。
出租车师傅为了省钱,没开空调,只开了车窗玻璃,车子走走停停,乐晓之热得直冒汗。
高温的蒸烤下,她整个人恍恍惚惚,有点想不通自己在干什么。
她住着大主卧,享受着江天和刘春玲无微不至的关心,江渚不过是喝几瓶可乐而已,她就小心眼记到现在。
虽说她偷喝可乐和江渚生病,没什么必然联系,但她仍然这么做,等于丝毫不顾及江渚有生病住院的可能。
要是江渚醒着,接了那通电话,现在跑去为她取棉被的人,就是江渚了。
一路枯坐,到了刘春玲说的地址,老板已打包好棉被,一看是乐晓之来,还有点担心,“你一个人拿得动吗?这一床棉被挺厚实,我和你妈妈说过的,她不是说让你哥哥来取吗?”
“谢谢老板关心,您不用担心,我拿得动,而且我打车回家,没事儿。”
乐晓之提着棉被,坐出租车回去,电梯上行的时候她就在想,这床棉被还是留给江渚吧,还有偷喝可乐的事,她得跟江渚坦白。
指纹解锁,门打开了,乐晓之把棉被往玄关处挪,一只手伸过来,提走棉被。
乐晓之关上门,蹲下身换鞋,随口问:“你醒了?”
江渚把棉被直接拿进乐晓之卧室,“嗯,妈又打电话过来,我刚接的电话。”
乐晓之想说这床棉被还是给他吧,但听见他声音低沉沉,她先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江渚从主卧出来,往书房走,“没事。”
乐晓之换上拖鞋,又喊他,“江渚。”
江渚没说话,快步走进书房,眼看门就要关上。
乐晓之跑过去,一手握住门把手,一手伸进门缝。
江渚只能松开锁门的手,转身背对乐晓之。
乐晓之推开门,江渚穿了件黑T,刚才她没注意看,现在离得近了,他的黑T几乎湿透,脖子上还在冒汗。
乐晓之大惊失色,一把拉过他身子,江渚的脸上也在滴汗,黑沉沉的眼珠,覆上一层水光,露出几分虚弱,他呼吸缓慢,眉头紧锁,拨开她的手,坐在床边,缓了口气说:“我睡一觉就好了,你别和爸妈说这事。”
他坐下的那瞬间,乐晓之看见,他的脸都白了,“是不是急性肠胃炎,我们去医院吧?”
“不用,我刚吃了药,没事。”
乐晓之没说话。
江渚深呼吸几次,忍着胃部不适,抬头对乐晓之说:“我真没——”
乐晓之揪着自己衣摆,一双眼凄凄地看他,眼泪跟水龙头似的,刷刷往下流,掉在地板上,一滴接一滴。
江渚的心,猛地一抽,脸色更是苍白。
床头柜上放着抽纸,他拿了几张,递给乐晓之,“你别哭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乐晓之不接,只流眼泪。
“好了,我自己去医院,你别哭了,”江渚起身,把纸巾塞到乐晓之手里,拿了身份证和一些现金,在玄关处换鞋。
乐晓之把脸往胳膊上抹了抹,跟着江渚到玄关处,也蹲下身换鞋。
江渚换好鞋,对乐晓之说,“我自己去,你呆家里。”
乐晓之的睫毛很长,此刻因眼泪濡湿,都粘在在眼皮上,形容狼狈。
她抬头看他,仍是不说话,眼睛红红,像一朵开败的花。
江渚别过脸,分不清当下,是胃绞痛,还是心绞痛。
他只好说:“跟我去医院,就不能再哭了,知道吗?”
乐晓之收起啜意,抬高手背,往脸上抹,“我没哭,快走吧。”
两人打车去了医院,医生初步诊断是急性肠胃炎,需要住院打点滴,乐晓之跑前跑后,小大人似的。
江渚住进单间病房,可能是打点滴起了效果,人很快睡了过去。
等他再睁眼,江天和刘春玲都来了,同乐晓之坐一起,神色焦灼地等他醒来。
他嗓子干痒,挣扎着起身,被乐晓之按下,乐晓之拿起桌上水杯,杯上插了根吸管,递到江渚嘴边,也哑着嗓子说:“温水,不烫,快喝几口润润喉吧。”
江渚喝了几口,等意识回拢,才瞧见乐晓之核桃似的两只眼,说:“爸妈,我可能中暑了。”
乐晓之放下水杯,对江天和刘春玲说:“他骗你们,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
江天疑惑,“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肠胃炎?”
乐晓之去洗手间,用温水洗过新毛巾,帮江渚擦头上的汗,“爸,妈,我喝了江渚的冰镇可乐,才害他生病住院的。”
刘春玲拍了拍乐晓之的背,“你又在说什么傻话,这之间有啥关系呢。”
乐晓之不许江天和刘春玲帮忙,故意惩罚自己似的,一个人忙忙碌碌。
乐晓之要求晚上陪床,被江天撵回去,说他来陪床,刘春玲拉着乐晓之回家。
第二天一大早,乐晓之就来了,还带了早餐。她知道病床旁边加的小床,睡起来肯定不舒服,就让江天吃完早餐先回家,别把他也累倒了。
她送江天下楼,返回病房时,问江渚还需要什么,都可以和她说,她会照顾好他的。
江渚看她一眼,她眼下两坨乌青,眼里布满血丝,回家之后,应该还哭过……
江渚翻了个身,只说不要打扰他睡觉,随后又补了一觉。
中午刘春玲带午饭过来,江渚正好输完早上的点滴,病情有所好转,加上他是年轻小伙,医生说他再输一瓶,下午就能出院,并叮嘱刘春玲,注意清淡饮食。
江天得知消息,开车过来接三人回家,江渚和班主任请病假,临近高考,班主任多问了几句,他都应下,没去上晚自习。
回家后,乐晓之也要求清淡饮食,坚持跟着江渚,吃白粥咸菜。
不到一周,乐晓之瘦了一大圈。
最后,还是江渚说太寡了,吵着要吃肉,刘春玲才调整回之前的饮食结构。
见江渚好些,乐晓之也松心了,想起冰箱里还放着自己喝过的可乐。
她打开冰箱,发现那瓶可乐不见了,跑去问江渚,江渚说他早扔掉了。
自那以后,乐晓之再没喝过冰镇可乐,不管是家里的,还是外头的。
言讷没找见起子,拿芬达瓶底回戳乐晓之,“可得了吧,指不定吃完饭,他还要去见哪个妹妹呢?”
乐晓之瞧见隔壁空桌有起子,拿过来递给言讷,“哪个妹妹?除了你,他在景大还有认识的妹子?”
言讷用起子开了芬达,咕嘟咕嘟喝下半瓶,拿手一抹嘴边,“枉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下午约几个姐妹帮他热场子,好家伙,没想到人家自带流量,理工大的好些妹子逃课来我们学校,就为给他摇旗呐喊。”
乐晓之又拿了一瓶常温芬达,用起子起开,放在言讷跟前,把起子还回隔壁桌,“冰镇的,只这一瓶,接下来,你也喝常温的,你没听见自己嗓子都哑了么,为了应承,你可真够拼的。”
“呵呵,”言讷翘起二郎腿,“啊呸,他不配!”
“老板,还有位置吗?”门口又有几个女生进来,嗓门很大,闹闹哄哄的。
言讷虎躯一震,僵着脖子扭过头,一拍大腿,“好死不死,又遇见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