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老师,”杨梅推着轮椅出来,“是你吗?”
“是我,”诸姜迎了上去,“杨梅阿姨,最近还好吧?”
杨梅笑着嗔怪道,“还说呢,最近都不见你过来了。”
诸姜有些尴尬的看了眼莫江宁,“最近学校事情多,有点忙。”
莫江宁沉默着走了过来,杨梅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两人间有矛盾,但她也没挑明,只关心了诸姜几句。
莫江宁站在一旁,隐在阴影中,目光却锁在诸姜身上。
她个子高挑,宽宽大大的灰色外套显得她有些娇小。她弯着腰和老妈说话,眉眼间都是温柔。
莫江宁突然开始想,她老公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也像她这样温柔,还是凌厉一些。她和她老公说话的时候,也像这样温柔,还是会更娇俏一些?
最近这些未知的画面他已经想过无数次,但每一次想起来心口还是堵得厉害。
莫江宁想得入神,杨梅喊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杨梅失笑,“让你送小姜老师回去。”
“不用,就这么点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诸姜拒绝道,“而且现在周尹老师也住在宿舍,很安全。”
杨梅嗔了她一眼,强硬道,“路上黑,让江宁送你。”
诸姜还想再说,却被杨梅按住手,“别犟,让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放心?”
莫江宁终于开口,“我送你吧。”
诸姜心里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下来。
乡下没什么夜生活,一到夜里最响的就是虫鸣鸟叫。莫江宁跟在诸姜身后,不近不远,刚好能踩着她影子的尾巴。
他突然想起那天的大雨,他们也是这样走在这条路上,那天的风比今晚还凉些,那天他们的距离也比今夜近些。
迎面而来的风有点凉,但夹杂着诸姜的味道,他贪婪的呼吸着风里的空气。
他再一次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
可惜事与愿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甚至好像比平时还更快些。
“那个,”诸姜有点不太自然,“我到了。”
莫江宁注意到诸姜额头细细的密汗,不禁苦笑了一声。
“嗯。”
他的回应很冷淡,诸姜抿了抿唇,将外套取下,“谢谢你。”
莫江宁垂着眼睫,接过外套,低低的嗯了一声。
诸姜眼神有点飘忽,想说点什么,但嘴角嗫嚅几下,最好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转身后,莫江宁终于抬起眼眸。
看着诸姜单薄的背影,他心口又开始闷闷的发疼。
他想叫住她,像往常一样,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可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温文尔雅,但面容模糊的男人。
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口,说不出口,也落不下去。
只紧得令人窒息。
楼道的灯昨天坏了,黑黢黢的。视觉受阻的时候,听觉就变得尤为敏感。
莫江宁那声低沉的叹息,若有若无的,就像是落在她耳边。
诸姜的脚步一滞,心头突然有点发酸。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但她忽然想起第一天到鱼希村的场景。
那时的她满身阴霾,而莫江宁浑身上下散发着松弛和阳光。
这才多久,怎么连他也沾染上了这份阴霾。
外面突然传来低沉的脚步声。
莫江宁走了。
黑暗中,诸姜苦笑。
就这样吧,一切到此为止。
乡下的冬天更冷些,临近年底,冬日的清晨更是寒意刺骨。
村小的环境不是太好,就算教室门窗紧闭,孩子们的小手也都冻得通红。
诸姜看得心疼,却也无能为力。
只能把课讲得更好些,希望这些孩子们能走得更高更远,然后让这里变得更好。
只能期盼教育能阻断贫困的代际传递。
“把手揣兜里,记笔记的时候再拿出来。”
老师的话就像圣旨,孩子们整齐划一的将手揣进兜里,但有一双白净的小手动作迟缓。
诸姜看向苏小云,孩子眼神有点呆滞,小手机械的跟着众人移动。
诸姜一下就想那双隐在窗后的目光。
“苏……”
“小姜老师。”
崔浩然站在窗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崔校长。”
诸姜放下书,走了出去,“崔校长,您找我什么事情。”
“村支书跟我说过了,最近你把工作重心移到笋酱上,课程的事情尽量找其他老师协调。”
诸姜低着头没说话,心头却有点发沉。
崔浩然看出她的顾虑,以为是担心同事的怨言。
“你别担心,笋酱做好了,是对全村都有好处的。”
“其他老师那边,我会做好解释,你安心去做就好。”
诸姜苦笑了一下,同事的看法倒是在其次。她只是觉得人生真是难以捉摸。
她来这里的初衷只是想换个环境,一个不会想起卫知的环境。
一开始也只是打算在这里教书,没想过还要参与当地的经济项目,更没想过……和莫江宁有了牵扯。
但现在一切都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以一种怪异的,紧密的方式交织在一起。
将人紧紧裹在里面,动弹不得。
“好。”诸姜笑了笑,“我会尽力完成工作的。”
崔浩然赞赏的点点头,“这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