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好了,外头聚集了好多灾民!”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宁嘉泽凝神思考时,方才押解杨明的那名衙役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大人快随我出去看看吧,外面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
此刻衙役也顾不上是否失礼冲撞了,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情,青州的灾情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现在又开始有灾民聚众闹事,真是天都要塌了。
宁嘉泽忙道:“速速带路。”
“世子,我随你去。”杨明也紧随在宁嘉泽身后,两人一起朝着人声嘈杂处走去。
此刻的衙门外,无数民众聚集在一起,因为近来官府的命令,每人的面上皆覆着遮掩口鼻之物,或为粗布,或是帕子,面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但是哀嚎声不绝于耳。
“我可怜的孩子啊,年轻轻轻就丢了命,怎么不把我一起带走去黄泉路上作伴啊,留下当娘的怎么活啊。”哭得最大声的当数最外头的一位妇人了。
她怀中抱着一个三五岁的半大孩童,起着一身的红疹子,小小的脸蛋上毫无血色,看着已经没了气息,正软塌塌地佝着身子被女人抱在怀里。
周围的民众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嘴上议论纷纷,像是在看热闹,又像是在打抱不平。
人群当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不止是你家那可怜的孩子啊,我那老母亲也是,服用了他们官府发的汤药之后,今早就一命呜呼了。”
听到他这话,人群好似炸开了锅一般。
“官府发的药有问题?”
“怎么会这样,我们容易吗,好不容易挨过饥荒,等来了朝廷的救灾粮,又来了个瘟疫!”
“真是上天不给我们老百姓留活路啊……”
一时之间,民心惶惶,人人自危。
其中那名抱着孩子的妇人听到这些话,再也忍不住,一边嘴里大声喊着“还我儿命来”,一边跌跌撞撞地跑来,想要越过由官府的衙役们用身体把人群同知府大门给隔开的人墙。
后面跟着的人也都纷纷愤懑不满起来,凭什么官府就这么草菅他们的人命,老天爷固然无情,这样不作为的官府更是罪孽深重。
人群随着那位妇人,一股脑地冲向那道防线想要把它冲散开来,平时寻常百姓不敢踏足的知府衙门,一时之间成为众矢之的。
宁嘉泽和杨明事先都做好了防范,毕竟眼下人多,万一不小心感染上了就不好了。宁嘉泽系紧了面上系着的丝帕,刚要抬步过去就被杨明拽住。
杨明拉住了宁嘉泽的衣袖,问道:“你做什么?”
眼下局势尚未弄清楚,他也不敢担保是不是疫病复发了还如此的迅猛,但杨明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这样贸然出去肯定会有危险。
那些气急败坏的老百姓可不会顾及宁嘉泽的身份地位,说句不好听的,这些人被激怒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宁嘉泽扫了杨明一眼,拨开了他的束缚,声音很是严肃:“我去看看。”
他是朝廷派过来治理瘟疫的人,若真是出了问题他理应出面。
宁嘉泽毅然转身,迈步朝着前方拥挤的人群走去,只留给杨明一个坚毅的背影。
明明旁边的衙役的脸上都充满着慌乱,显然民众聚众闹事这么大规模的还是第一次见,杨明却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小珂的这位夫君,倒算得上是个有担当的官员。
宁嘉泽身着暗紫色官袍,在随身侍卫的簇拥下,行至衙役跟前。
他先是抬手示意,制止了衙役们推搡百姓的行为,又清了清嗓子,放大了音量:“诸位乡亲父老,我是朝廷派过来的人,大家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
众人的视线挪至他身上,宁嘉泽神色不慌不忙,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一看就是非同寻常人。
暴乱的民众先是一愣,随后又有人高声呼喊着心中的不满。
“这些官只会说些漂亮话,压根不管我们的死活,肯定三言两语就想把我们打发走,大家不要上了他的当!”
宁嘉泽面色未改,目光扫过那位抱着孩子的妇人,问道:“这孩子可去看过大夫?”
妇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心里的委屈再也无处躲藏,哭嚎道:“现在家中饭都吃不饱,哪来的余银看大夫。”
暮晨见她情绪失控,想要抽刀把宁嘉泽护在身后,宁嘉泽按住了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宁嘉泽拨开拦着妇人上前的衙役,伸出一根手指,想要探探那孩子的鼻息。
小孩的唇干裂且微微泛着青紫之色,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宁嘉泽的指尖探到他的鼻子正下方,才能察觉到那极为微弱的呼吸,似有似无,仿若一丝轻烟,随时可能消散在这清冷的空气中。每一次呼吸都间隔许久,那微弱的气息轻轻拂过宁嘉泽的手指,宁嘉泽心下一喜。
宁嘉泽转头吩咐道:“人还活着,快叫大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