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泽此先已在外头用过膳,现下回来是来接她。
夏日炎炎,骄阳高悬。京都的街道上,侯府的马车装着两人缓缓行驶。
马车里头提前放置了冰块,在这么热的天气里,此刻已经化了不少。
沉珂握着帕子擦了擦额角溢出的汗珠,抬眸看了宁嘉泽一眼,他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眼睛微微阖着,像是在闭目养神,浑然感知不到外头的热燥一般。
沉珂拉下雕花窗格,清风顺势拂入,带来几分清凉。
“夫人,行行好吧,施舍一点吧。”
一位行乞的妇人映入眼帘,她衣着褴褛,面容瞧着十分苍白,身旁还带着个半大的小孩,此刻两人正跪在地上,面前摆了个破烂的碗,里头除了两个铜板空空如也。
侯府的家丁本来守在马车前面,听到动静连忙赶了过来,喝道:“哪来的叫花子,侯府的马车也敢拦,是不是不要命了?”
小孩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着眼前的一切,包括此刻正在看着他的大姐姐,从青州来京都之后,所有事务都十分的新奇,比如他眼前这个大姐姐美丽得好似仙女一般,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他娘拉了拉他的衣角,按着他往地上叩头:“我们实在是好多天没吃东西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妇人还在外头接二连三的叩头,沉珂不忍再看下去,她微微咬唇,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腰间,想拿出一点银子来。
沉珂的手刚刚触到荷包,宁嘉泽那只修长又有力的手就覆在了她的手上。沉珂以为他是要阻止,忍不住喊了声殿下想要为外头的母子说情。
宁嘉泽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扬起另一只手,将几两碎银放在了她的手中。
外头的妇人接过沉珂递出来的银子,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多谢夫人菩萨心肠,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小孩也懂事地朝着沉珂笑,脏污的脸上笑容纯洁无暇。
放下窗格之后,马车继续行进。
马车内沉珂觑了一眼又阖上眼睛的宁嘉泽:“殿下会不会觉得我多事,扰了清净?”
宁嘉泽掀起眼皮,手指抵上太阳穴,说道:“听起来倒像是青州一带的口音,想必是逃难过来的,既然遇到了便是有缘,夫人又心善,帮帮也无妨。”
近些日子,京都时常有青州受难的流民涌入,起初朝廷还专门建立了收容的驿站,渐渐地确是完全不够了,想必之前遇到的母子怕就是没能被妥善安置的这一批。
想起青州一筹莫展的灾情,宁嘉泽拧起了眉头,他父亲奉命去青州救灾,也有一些时日了,青州地大,想必彻底安稳下来还需要一阵日子。
车帘随着轮毂的滚动而轻轻摇摆,沉珂感受着窗外炽热的阳光忧心忡忡。
“殿下,你去了一趟青州,那边可有疫病的消息传来?”
宁嘉泽的思绪被她打断,看着旁边一本正经询问的妻子,有些没想到她竟然会问起这个问题。
他答道:“无须担心,受灾严重的地方早就派人消杀过了,就连余下能用的水源也有人好好维护着,想必只要妥当控制,一切都能在掌握之中。”
沉珂悬着的心微微放下,宁嘉泽的话语坚定又有力,她的心也连带着安定不少。
夏日的衣裳单薄,她本就纤细的身形勾勒得愈发明显。宁嘉泽看着妻子静静坐着的模样,柔弱得好似一朵娇柔的花朵,忍不住叮嘱道:“京都虽然是天子脚下,如今不少流民进来,以后若是再遇上这种情况,身边若无侍卫在侧,不要轻易施手相助。”
“若是对方人多势众……”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只是稍微想想他就无法任由思绪发散,不过她平日倒不经常出门,到时候多派几个暗卫跟着也好。
沉珂应了声好,宁嘉泽轻点了下头:“刚刚耽搁了一阵,我等会还有事要忙,就不去府里了,你替我一道问好便是。”
“自然是殿下的公务重要。”沉珂偏头看他。
实话说来,宁嘉泽肯和她一道回府已经是受宠若惊了,近些日子,洛姨娘那头的消息也时常有底下人的禀告,听说身子已经被养得差不多好了,这些都多亏了他的吩咐。
宁嘉泽观她低垂柔顺的眉眼,一点都挑不出错处。
到了沉府,沉珂下了马车。
宁嘉泽吩咐人调转车头去了礼部,又对着外头的的暗卫叮嘱道:“派沈十守在世子妃身边,若是有事,立马告知我就是。”
***
青石铺就的甬道蜿蜒曲折,绿樟投下的树荫笼罩在身上。
明明是上月才回家探亲过,沉珂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院子与全然不同的陈设装扮一新,倒是有两分不敢确认。
洛姨娘神清气爽地迎上来,手里摇着轻罗小扇,眉眼之间都是喜色:“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
说完,她又探寻地往沉珂身后张望:“姑爷呢,没有一道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