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魏,养在深闺的女子学习女红,有的能吟诗词歌赋,有的善书法绘画,但会医术的极少,民间也没有听说过女医的存在。宁嘉泽显然也没想到她爱看医书。
宁嘉泽放下碗,有几分意外,又想起昨晚回屋时,她好像也是捧着医书看得格外入迷。他手指轻叩着红漆桌木,“喜欢看医书?”
沉珂点点头,没有否认。
天光大亮时,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侯府,去往侯府正院请安。
沉珂跟在宁嘉泽身后,默默抬眼打量眼前的一切,侯府修得金碧辉煌,听说是前朝亲王的府邸,被先帝赐给了军功在身又是皇后亲弟的安阳侯爷,恩宠自是不必说。
一路上的下人遇到了都很恭敬,请安之礼很是周全。
在目睹他们离去身影的檐下,两个浇花的小丫头正交耳讲着闲话。
“都说世子妃是庶女,小家子气,可我看着她那气度容貌,美丽得像仙女似的,我都不敢正眼瞧她。”
略大一点的侍女晃着扫把,不以为然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副皮相就把你蒙骗了,但愿她能像侯夫人一般,是个菩萨心肠,不是个不好伺候的主才好,那我们这些下人也能过过舒心日子了。”
……
沐光堂内。
宁远和宁氏端坐上堂,正品茗等待。
宁氏:“侯爷可是等急了?新人嘛,贪睡一阵也是正常的,小孩子不懂规矩,侯爷莫怪。”
宁远脸庞紧绷,若有所思。昨日对宁嘉泽那番敲打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旁的不说,这是他儿子身边第一个年纪相仿的异性,他倒真担心自己这儿子在这相处中动了真情。他不在乎儿媳门第,却要求身家清白,可那沉家和叛贼牵扯不清,不定是一丘之貉。若是娶来当个花瓶供着也就罢了,侯府养个女人绰绰有余,若是借势为非作歹……
“儿子携新妇来给父亲、母亲请安。”
沉珂跟在宁嘉泽身后跪下行礼,侯府人丁单薄,目前这府里的主子都在这里。除了大名鼎鼎的安阳侯爷,他身旁的是侯夫人宁氏。
“好孩子,”宁氏冲沉珂点头笑笑。
她面色红润,保养得当,慈眉善目的模样,沉珂在这笑意中对这未来婆母多了几分好感。
倒是这侯爷不苟言笑,严肃得很,宁远在战场上素有鬼面侯的称号,传言他手快刀落,斩于马下的逆贼的血凝一起能汇成河流。
宁珂瞅着他有点发怵,不敢直视。
初次见面,宁氏赏赐了很多物件给新媳妇,其中最贵重的是一只镂空金丝镯,金黄色泽明艳大气,上面嵌着成色极好的数颗红色玛瑙,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沉珂本觉贵重,几番推辞之下,宁氏还是塞到了她的手上,沉珂躬身致谢。
宁氏捂着帕子笑:“都是些身外之物,你既然嫁进来,我这个当婆母自然会当你亲女儿一样待你,以后若是嘉泽给你受了委屈,你只管找我来告状,我来为你做主。”
她眼光一转,又说道:“我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姐姐那里才都是好东西,我之前在侯府瞧姐姐有过一枚玉佩?还是什么,一眼就觉得不俗,听闻还是世外高人所赠。”
她口中的姐姐,沉珂稍一思索,便明了指的哪位。便是侯府已故的侯夫人,宁嘉泽的生母了。
念起亡妻,宁远眼底泛起几分温柔:“我记得那枚玉珏,舒儿应当是留给嘉泽了。”
“我没有姐姐那般气运,上次我去普陀山替侯爷和嘉泽祈福,寺里都找遍了,也没看见那高人身影。若是有机会,拿着那玉珏过去,不知会不会有缘?”宁氏说道。
底下的人都沉默了,俨然是触到了某些人的逆鳞,眼瞧着宁嘉泽的脸色变青,宁氏却在此刻叫住沉珂:“下次你和我一起去普陀寺礼佛拜一拜。”
“是。”沉珂应下,虽然明白这事吃力不讨好,但刚刚既然收了人家这么多东西,现下再拒绝就是她这个当儿媳的不懂事了。
窗外,天干气燥,蝉鸣不止,倏尔有一阵清风掠过,吹进院子里带来一片清凉。
沐光堂内的丫鬟端着茶水上来,宁嘉泽掀开茶盏,眼神凝在面上浮动翻滚的茶叶上。
“听闻父亲新得几本古籍?似是前朝医圣张中景遗笔。”
宁远颔首,本是他寻来珍藏的,不知宁嘉泽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怎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你要吗?”
宁嘉泽几乎从未开口讨要过什么东西,既然说了,便没有不给的道理。
“那儿子那便替夫人谢过父亲了。”
竟是为了她讨要的?
沉珂侧身望过去,就见宁嘉泽眉目温和,似乎含着清浅笑意。
记忆中他何曾露出和煦的温润模样?
沉珂眉心跳了下,这很不对劲,他何时有这么关心她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沉珂想起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