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查过,谢筠当时的成绩距离二本线都差着很大一截。
想把他往普高赛都费劲。
她现在是开了上帝视角,高中时期温宁一向重视她的成绩,当时她数学分数拖后腿,温宁甚至还找遍了鹿泉当地所有的补习老师,一笔一笔的钱往里砸把她的分数砸上去的。
她所在的学校,学习氛围浓厚,甚至老师都是鹿泉远近闻名的特级教师。
而谢筠,小学到高中那么跌跌撞撞走过来,没有重点学校,没有好的师资,她无法想象,他是走了怎样的路,把身上的泥巴一点点甩干,是怎么踉踉跄跄在如此的时间里把分数追上来的。
这样的分数放在清大不算出彩,但是对于他来说,确是一个奇迹。
那一瞬间,她极致的感受竟然是心疼。
心疼到心脏像是吸满了水的海绵,膨胀顿挫地抵着胸腔血肉,稍微一动都疼得翻搅五脏六腑似得。
无法想象到他经历了什么,一步一蹒跚地走到她面前来。
那种不真实感在嘈杂光影交错中让她产生微微的晕眩感。
等忙完军训服装尺码更订上报的事情后已经十点多了,阶梯教室里的人作鸟兽散。
刘小贝抢到最后一把教学楼外借的雨伞,拉了顾长安,两人挤在小小一把伞下往外走。
风裹挟着雨丝落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刘小贝忍不住破口大骂,“那群臭男的们抢伞是真的快,关键时候怎么不女士优先了,要不是老娘拼死扒拉着这把不放手,今儿个估计我得淋着雨回家了。”
顾长安安抚了句,“还好现在雨不算大,走一截就到了,校门口这个点儿打车很方便。”
刘小贝叹息一声,刚想说什么,忽然小小发出一声尖叫,一个劲儿拽顾长安的衣摆,“长安,你看那个长椅边上。”
顾长安不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在淅淅沥沥的雨幕里看到那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形。
谢筠黑背心外面套了件白色夹克,阔挺防雨的料子落了雨水,衬得他眉眼更加冷峻,眼窝深陷,黑眼瞳定定地忠心耿耿地望着她。
像是棵风雨里挺拔的小白杨。
谢筠走到顾长安面前的时候,手里伞面往她这边倾斜,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冷雨。
他的发尾濡湿了些,滴着水,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像是湿漉漉等主人归家的小狗尾巴,耷拉着扫了积水,眼皮垂下来认真看她,放软了嗓音叫她,“姐姐。”
刚刚掀桌子揍人的凶狠架势哪里还能找到半点儿。
毫无顾忌,坦荡到山涧所有的风都要穿堂而过。
少年的犀利与冷感在遇到对的人时收敛了个干净,生怕一丝一毫的尖刺伤到她。
旁边的刘小贝嘴巴已经张得像是要生吞整个鸡蛋,吃瓜的眼神明晃晃得电灯泡一样。
顾长安自知谢筠这个梗劲儿,今日胆敢拦在这儿等着她,是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转身跟刘小贝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处理点事儿。”
刘小贝眼冒八卦精光,眼看着要被驱赶回去,有些巴巴地可怜,但是也不愿意为难别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还指了指手机示意顾长安回去手机上交待。
眼看着人走了,谢筠上前一步,男生身高腿上,举着宽大伞面轻而易举为她遮蔽了所有的风雨。
垂落到腰间摇晃的拉链被人轻轻拽了一下,女生抬头,明媚温软的杏眸认真看着他,问:“冷吗?”
谢筠在脑海里设想过许多次重逢的场景,想到自己能堂堂正正的站在她面前,与她并肩同行。想到自己在离开的前一晚失控地在她身上耍了一遍又一遍得小心机,也想过她冷漠抱怨,甚至是横眉冷。
却从未想到是在这样一个几乎能冲垮城市的暴雨夜,被人柔柔软软的问“冷吗,”,他正恍惚着,外套拉链被人手指捻住,拉到下巴尖处。
顾长安看着谢筠乌黑总带着那么点儿冷感的眼瞳被她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带得,难得地露出一丝少年人的茫然,像是被强塞了骨头的大型犬类,那点儿硬凹的杀气冷硬都不翼而飞,露出来最柔软的内壳。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杏眸弯起来,少女柔软的发丝轻飘飘蹭过谢筠胸口处,像一万朵蒲公英迎面扑来,给迟来的人一个久违的、柔软到极致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