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有些不好意思:“巫王大人,您太客气了!我们今天就要走了,不必如此费事!”
“哪里的话!你是我们赤宸寨最尊贵的客人,些许饭食算不得什么!”巫王一边说话,一边仔细端详着小六的面容,满脸慈祥。
小六觉得巫王似乎比昨天更热情了,却又觉得这种热情不知从何而来,感觉有些怪怪的。
相柳这时候从房里走了出来,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对巫王道:“吃过饭了我们打算立即回去,晚些时候我们会组织一批人过来,到时候再商量伐木的事。具体开采哪些木材,一年要多少,伐完之后补种,木头怎么运输,这些都要有个章程,到时候还需要你从中协助。”
巫王点头:“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回头我召各个寨子的祭司寨主过来开个会,商量一下。”
饭食很快就做好了,饭菜虽极丰盛,出席的人却并不多,只有巫王和几个德高望重的寨主祭司陪同,总共不超过十人,算是巫王的家宴。
酒过三巡,小六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巫王大人,您认识蛇莓儿吗?”
巫王大惊:“姑娘见过她?她是我的姨母,当年征人的时候,本该是家中长女,也就是我母亲去的,但是她当时已经有了情郎,肚子里有了孩子,莓儿姨母便自愿替她去了,已经许多年没有再见过,也没有消息,不知道现在在哪。”
“她现在在涂山氏家里,涂山氏是中原最富有的世家大族,她在里面给人做医师,生活应该还过得去。”
“那就太好了!回头我把这消息告诉我母亲,她一定很高兴!这么多年来,她经常念叨莓姨母,总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她。”
小六道:“等晚些时候,我看看能不能把蛇莓儿要过来吧,到时候让你们一家团聚。”
巫王起身对她行了个大礼:“一切有劳姑娘了!”
小六连忙扶起他:“不必如此,只是些许小事罢了!说起来我这一生跟百黎也是有些缘分,经常能碰到来自百黎的人。”
两人重新入席,小六忽然想起一事,道:“有个东西,我想还给你们。”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颗山核桃来,递给巫王。
“很多年前,我遇到一个快要死的百黎老妇女,就帮她沐浴收拾了一下,她送给了我这个。不过这么多年来,我也没地方用得上,你们百黎是用蛊的高手,还是把它还给你们吧,将来或许你们能有用得到的地方。”
巫王接过山核桃,仔细以自己的蛊探寻了一番,不禁有些惊讶:“这是情人蛊?”
相柳的面色登时便变了,紧紧盯着那核桃和小六不放。
小六打了个哈哈:“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蛊,当时那老妇人也没来得及说,就去世了。”
巫王信以为真,便给她讲解:“这是一对雌雄蛊,以前有百黎人养来种给自己和自己的恋人。这种蛊只有一对互相喜欢的有情人才能种上,种上之后便同心连命,一方不论受了怎样的重伤,只要另一方还康健,便能将自己生气渡给他,救回他的性命。两人性命相连,生死相依。不过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养这种蛊了,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
“现在百黎人不喜欢这种蛊了吗?”
“不是不喜欢,”巫王摇了摇头。“而是一来这种蛊原本要找到合适的人种就很难,只要对方心意有半点虚假、或者是有一丝不情愿,这蛊就种不成功,只能种成一半。这样非但没办法同命连心,还会招致蛊虫反噬,导致双方互相怨恨。可男女之间的事,即使嘴上发誓真心相待永不背叛,谁又知道这背后到底有几分是真心呢?这蛊种起来已经是极难,种下去之后还再也解不掉,种不成功,你知道了对方并不是真心的,却又解不开蛊,只能双方被迫绑在一起承受蛊虫反噬,余生互相怨恨折磨,却又是何必呢?因此也就没什么人去养这个蛊了。”
小六笑道:“那你就孤陋寡闻了,我见过有人种了这蛊,种成功了,后来又解了。”
巫王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不可能,蛊虫一旦种上了便不会离开。这蛊讲的就是一个同命连心,两条命通过蛊虫连在了一起;而情人蛊之中一人死了,另一人绝无可能还活着。”
“我也以为是这样,可的确是一方死了,另一方却还活着,他们的蛊,在死前就解开了。”
巫王见她说得认真,不似作伪,不禁皱起眉来:“如果这是真的……这蛊要如何才能做到让另一方活着?”
他苦苦思索了半天,还是不得其法,道:“这每个人只有一条命,雌雄蛊生死不离,按理说,不论怎么样,这两条命都是分不开的,难道这人用了什么法子,用其他东西的命做了替身?不可能!蛊虫绝不会错认其他人!”
小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关键字眼,问道:“若是那个人不止一条命呢?这蛊能不能解?”
巫王笑道:“他要是有两条命,那这蛊便好解了。”
“怎么说?”
“他若是有两条命,便可以先杀了自己一条命,他失去一半性命,重伤濒死,另一方的蛊虫必然有所感应。情人蛊的天性是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感应到对方重伤濒死,自然就会往他那边奔过去,想帮他疗伤;等另一方的蛊虫完全转移到他身上之后,他再把另一条命也杀死,如此便蛊虫便再也无法回到原来宿主身上,另一方身上的蛊,自然就解了。”巫王说完也笑了。“可这世上谁会这么傻,用自己两条命来帮对方解蛊呢?既然双方种下了情人蛊,自然是一早就决定要同生共死的,根本不需要解蛊。而要解蛊的话,必然是一方已经变了心,却又何必为一个负心人牺牲自己的性命?所以说这种事也是不可能的。”
小六喃喃道:“是啊,谁会这么傻?”
然而她的身体却在一直颤抖不已,手中竹筒杯里的酒几乎都要颠出来了,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大腿,指关节发白。
她悄悄往相柳那边看过去,只见他正低头专心吃着面前的酒菜,神色并无异状,似乎对他们的谈话丝毫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