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老木。”玟小六抬头望天,喉咙有些哽咽。
“要不要立块碑?”老木问道。
小六摇摇头:“不用了,记得的人不需要碑,不记得的人要碑无用。”
说罢,她想了想又道:“回头种点花吧!她最爱各种鲜花。”
以前没有外出任务的时候,她经常会看见凤尾趴在药田里盛开的鲜花上开心地喝着花蜜。
凤尾是她心头的一道新伤,这些天在相柳的陪伴下,她以为自己已经好了,可今日一见到玱玹,那心头的新仇旧恨便统统都翻涌了上来。
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杀了一个小小妖族是什么值得挂怀的事情,只认为是自己得罪了小六,只要小六肯翻篇,自然万事大吉。
玱玹,我亲爱的哥哥,你但凡有表示出一丝半点的悔意,有阿念那个傻姑娘的一半,我都能替你找理由将此事抹过去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傻,以为未曾登上高位的玱玹跟后来会有些什么地方不同。她忘了越是身居低位的人,越是急于证明自己的实力不容小觑,仁慈宽容是大人物用来收买人心的美德。
可笑的是,前世自己还曾经为他对敌人手段残酷狠辣欣慰过,认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权力斗争中好好活下去。
后来的事实证明,残酷这种品质一旦深入骨髓,就绝不会仅限于对敌人使用。每次她质问玱玹,得到的答案都是“不得已”,他做任何事,伤害任何人,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明明是大荒之中地位至高无上的帝王,却总是在她面前把自己说得宛如一个毫无自由的阶下囚。娶十几个嫔妃,是不得已;谋求最高权力,是不得已;攻打高辛,还是不得已;甚至公布她的身世秘密、杀涂山璟、囚禁自己,也是不得已……
她后来终于领悟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不得已?不过是在自己与他人利益之间做了非此即彼的抉择罢了。
事到如今,她还在幻想些什么呢?
玟小六一阵无言苦笑。
晚上,回春堂后院开起了全羊宴,大家就着烤全羊一番痛饮,十分开心。
小六心情不太爽利,没有喝太多,酒过三巡便起身回到自己院子里,发现阿念居然在自己院子里等着她。
“你怎么来了?”小六有些意外。
阿念闻见她身上的酒味,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用香帕扇了几下,方道:“我来,是想请你帮忙。”
“什么忙?”
“我听哥哥跟别人讨论,说租铺子的事很不顺利,想请你帮忙你却拒绝了,是不是有这样的事?”
小六笑了,抬手推开房门,提着酒坛往里走。
“是又如何?我为什么要帮他?”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跟你道歉,你帮帮哥哥好不好?”
“真是傻姑娘!”小六斜靠在榻上,举起酒坛就往嘴里灌。
玱玹是何等谨慎的人?他若不想阿念知道,阿念怎么会听到?
必定是海棠将她跟阿念的对话透露给了玱玹,玱玹从阿念那里套出了自己对阿念的态度,便利用阿念来试探自己。
有枣没枣都先打一杆子,横竖也不会吃亏,真是好算计!
“你哥哥让你来求我的?”玟小六喝了半坛,终于停下来,注视着阿念。
阿念摇头:“不是,是我听到哥哥跟别人说话,他最近天天发愁,我就想着能不能帮帮哥哥……”
“大小姐,我只是你口中的贱民,你纡尊降贵来求一个贱民帮忙,不觉得丢了身份么?”小六嘲道。
阿念一脸天真:“虽然你只是个贱民,可是我觉得你这人还是比较讲理的,我不计较你给海棠下毒的事了,我把明珠灯还给你,你不要生气了,帮帮我哥哥好不好?”
小六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眼下还是大荒中最尊贵的小王姬,一生中除了调皮任性了点之外,从无劣迹,却不想日后竟也落得个悲惨下场。
前世她最后一次见到阿念的时候,阿念已经不认得她了,抱着个布娃娃坐在榻边上唱着歌谣,在旁边照顾她的静安王妃原本一头青丝,已尽成雪白。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既然这么为哥哥着想,那就来回春堂做个帮工吧,你哥哥在清水镇一日,你便要来回春堂帮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