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六便开始教桑甜儿各种基本常识和药材辨认,桑甜儿人本聪明,又有心努力学,于是学得极快,小六说一两次便能牢牢记住。
让小六意想不到的一点是,桑甜儿除了做饭水平比较马马虎虎之外,其他打扫洗刷各种杂活居然干得很不错。小六换下来的脏衣服,她都抢着拿去洗了,并没有出现像上一世给串子洗衣服那样,洗一件破一件的事情。
小六曾叫她不必如此,桑甜儿却坚持弟子服侍师父是应该的,大恩无以为报,只能干点杂活,否则良心不安。小六便只得随她去了。
很快,小六又用上了干干净净温暖舒适透着皂叶清香的被褥,连带炼药房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我原以为,你在娼妓馆生活久了,应当不太擅长这些家务活,没想到居然还干得挺有模有样的。”小六这天一边炼药,一边感慨。
桑甜儿笑了:“我是十岁被卖进娼妓馆,可在家里的时候哪能少干了这些?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自小就要帮着家里烧火做饭洗衣打扫了。这些活计本就不难,全在想不想干罢了。”
“原来是这样!”小六若有所悟,瞧了一眼她。
桑甜儿善解人意又有心讨好,没几天就把回春堂老老少少都哄得十分开心,老木对她疼爱有加视同女儿。尤其是串子,天天没事就跑桑甜儿面前大献殷勤,心思昭然若揭。
然而桑甜儿对他却有些不冷不热的,并没有特别另眼相看。
但玟小六并没有心思去管这些闲情,串子追得到桑甜儿,那是他自个的本事,若是桑甜儿始终看不上串子,那也是她的自由。
何况,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
玟小六埋头炼药,一口气做了一百多瓶止血散之后,手头的药材终于差不多消耗殆尽。
是时候要去轵邑一趟了。
于是玟小六交代了一番之后,便独自出门了。
俞信这边他先前来打听过,每个月月初和月中,俞信都会前往中原一趟,托他捎自己一程不是问题。
玟小六怀念起有天马坐骑的时候来,倘若有一匹天马,外出便不用这般费劲托人情了。
回头是不是在轵邑买一匹天马比较好?
回春堂眼下还是个破落户,家里穷得叮当响却养一匹天马,也太扎眼了。小六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俞信是个和气生财的生意人,小六是他的老租户,两人并不陌生。他听小六禀明来意,小六又奉上自己做的疗伤药,便挥挥手答应了。
小六来得早,俞信便叫他一道用过饭再上路,领着他往后院去。
刚走进后院,小六迎头撞上了一个熟人。
不是别人,正是涂山璟。
“你怎么在这里?”小六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他又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多余。
俞信停下脚步:“怎么?你们认识啊?”
涂山璟一身普通伙计装扮,应道:“刚流落到清水镇的时候,曾经受过玟老板一些照顾,因此认得。”
玟小六见风使舵:“不敢不敢,只是那时候看他可怜,给了他几口饭一身衣裳罢了,谈不上照顾。”
俞信不疑有他,吩咐道:“等下我和玟老板要去轵邑,你去把马车准备一下。”
涂山璟应声领命而去。
玟小六心里直发苦,这阴魂不散的涂山璟!
他心里虽然叫苦连天,面上却是笑嘻嘻的,问道:“俞老板新收的伙计?”
“嗯,前阵子刚招的人,据说是个家道中落的大户子弟,干活不算麻利,但是看珠宝的眼光还不错,能书会写,我便让他留下了。”
玟小六一边跟俞信客套,一边认真考虑起要不要去轵邑的时候顺便卖给青丘一个消息。
思忖半天,小六觉着这事重点还是得让他死心,否则就算被带回了涂山家,他照样能死死赖在清水镇不走,如前世一般。届时两边势力不对等,更难打发。
用过饭,俞信便带着小六出发了,留下涂山璟看店。
这让玟小六暗地里松了口气,闲来无事便跟俞信天南地北地吹起牛来。
她对珠宝并无研究,但架不住经历的世界多,见过无数各种各样设计精妙的首饰,每每都能说到点子上。
俞信是个低等神族,在涂山氏做了几百年的珠宝生意,平生最爱潜心钻研的就是珠宝。小六经常都能提出新鲜设计点子,捧场又捧得恰到好处,他乐不可支,便眉飞色舞地讲起自己的发家史来。他的马不是上等天马,走得慢,从清水镇到轵邑走了近三天,两人便吹了一路的牛,三天下来已经宛如多年莫逆之交。
到了轵邑城,俞信亲自把小六送到药材商行云集的东市边上,又嘱咐道:“我在这边完事了还要去一趟青丘,三天后你在这里等我,我定来找你。若是碰到解决不了的事也不要慌,你到附近的涂山珠宝店铺,报我名字说是我的人,他们就会递消息过来给我的,万事有老哥我在,不用怕!”
小六笑着跟他告别。
他先换了张脸,然后到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驾着马车开始在集市上大扫荡,东家买一批,西家买一批,一家的买入分量并不惹眼,合起来却是数目惊人。等对方把货搬上马车后,他驾着马车拐个弯,把货收进戒指里。
如此来回几圈后,戒指里便囤起了小山般的各式药材,其中几味主药,更是被他几乎淘空了整个轵邑药材市场。
反正戒指里的东西随便放多久都不会坏,他便索性一次把货进足,纵然各大世家事后有疑窦,也找不到人。那时候玟小六早就销声匿迹了。
除了止血散的所需药材之外,他还买了不少其他药材,以备给相柳制作毒药之用。这些毒物平时主顾并不多,小六一口气买了一大堆,把店主高兴得合不拢嘴。
办完正事不过花了一天时间,距离跟俞信的约定还有整整两天。小六闲来无事,便到赌场打了几把秋风,又到歌舞坊去听曲看舞。
这些全是她昔年跟防风邶的惯常戏目,如今她一个人做,不知怎地,竟心里越发焦躁。
那个人此刻在做什么呢?
她心下焦躁,便没了看舞的兴致,只是把那酒水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不多时,便已是醉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