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孟祈的名字,宋朝月又迈入了那一丝光都透不进的屋子里,竭力控制着自己以一种平和的语气质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鬼柳双手一摊,往宋朝月手中放了一个东西——是孟祈母亲给他的貔貅。
这下,由不得她不信了。
宋朝月走出酒楼之中,雪下得更大了,她没有戴围脖,那雪就争先恐后地往她脖子里钻。
地上已经积起了及脚踝的雪,宋朝月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去,因为全想着孟祈被关进牢中一事,一时不察将脚重重崴了一下。
她跌坐在雪地里,麻木地捂着脚,心里想的都是孟祈定然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喂——”一个熟悉的身影跑来,华清跑到宋朝月身边,将她扶起,着急地问说:“你刚才去哪儿了?我担心死了。”
宋朝月摇了摇头,整个人的魂魄仿佛都被抽离。
没办法,华清只能先将宋朝月带上马车,两人回了家。
及宅子门前,正好撞上华静元回来,多年与人打交道,她嗅到了宋朝月身上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这人,今日出去定然发生了什么。
华清找人来将宋朝月背回了屋中,又叫玉梅给她脚上抹了伤药。
“你方才去哪儿了?”
“我见到了万鬼楼楼主。”
万鬼楼!那般江湖门派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华清连忙检查宋朝月浑身上下,发现除了脚崴伤后,便再没有其余的伤口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问她:“他们找你做什么?”
“一是我假用了万鬼楼的令牌,二是那楼主鬼柳说想要同华家做一笔生意。”
与江湖门派做生意,从前倒是有过,不过从来都是正常交易,钱货两清。
如今却反了过来,万鬼楼提出要华家付钱,为她们提供庇护。
“那好,我先去同母亲说一说这事儿,你好好休息。”
宋朝月身上披着一条毛毯,倚躺在摇椅之上,受了伤的右脚伸出毯内。
摇椅晃荡,往常宋朝月躺上不久便有了困意。可这次直到天黑,宋朝月都没能闭上眼。
她满脑子都想着孟祈被关一事,想着,要如何才能救他出来。
屋外有一人逐渐走近,华清提着食盒,想着她还未用晚膳,送来给她吃。
走近便见她屋中漆黑一片。不会是睡着了吧。她这般猜想。
轻轻试探性地敲了一下门口,里头便传来了宋朝月回应的声音。
原来没睡啊。
华清推门走了进去,叫玉梅守在外头,边点屋内烛火边问宋朝月怎的不点灯。
宋朝月没回答,只是眼睛盯着那食盒,她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饭点。
华清见状,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笑盈盈地说道:“我就知道你饿了。”
她扶着宋朝月坐到了桌边,将筷子对齐递给了她。
“这事儿我已经同母亲说了,她说她会考虑一下。”
宋朝月夹菜的手有些微停顿,她以为家主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呢。
她吃饭的时候,华清便在她旁边说话,兜来转去,终于是提到了吴平。
华静元亲自将吴平送去了官府,要他自首。
“朝月,我如今心里有一些难受。”
宋朝月抬头,有些不明所以,终于将贪污钱款之人送去牢中,不应该高兴吗?
可下一瞬,她就知道,是她错了,并且错得离谱。
也是她再一次认识到,人性的复杂。
从华清口中,宋朝月得知,原来吴平贪污这些钱款,并非为己所用。而是近几年,北方大旱,地里种不出粮食,所以频闹饥荒。
吴平见这饿死的老百姓越来越多,实在不忍心,就偷偷打起了主家的主意,这几年,他挪用的银钱越来越多,都尽数运到了南方买粮,然后再送回北边,用来赈灾。
他一己揽下所有罪责,华静元也默许了此举,最后送他一程。
宋朝月听得认真,连饭碗也放下了。
“可是,北方饥荒,不应该由朝廷作主拨粮赈灾吗?”
华清也是无奈地叹气,“这坏就坏在这儿,上报赈灾之事迟迟未得朝廷响应,没粮,赋税还得照缴,这不就逼得这么多人远走他乡。”
宋朝月想起自己在街上看见的乞丐,原来那些人,都是迫不得已抛弃田土的流民。
她的心又挂上了一重枷锁,想到自己之前如此瞧不起吴平,原来,他竟做了如此壮举。以身,护百姓。
此事说完,华清又神秘兮兮地同宋朝月说:“吴平还说,北苍王在准备买粮屯兵,他,打算反叛了!”
宋朝月眉头皱得更紧了,怪不得家主说她要考虑一下。确实,这乱世,需得有人相护。
可是孟祈呢,他的师父不在了,谁又会去护他。